原來，視而不見的怨恨竟是這樣讓人無地自容。

那天，小舒只要一閉上眼，就能看見林夫人蒼白的臉，鬼魅般浮在半空飄飄蕩蕩，仿佛在無聲地控訴她所犯下的錯。小舒一陣心悸，猛地睜開眼坐了起來，定定地望著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夜無眠。

東方天際漸漸泛起魚肚白。小舒嘆了口氣，動了動有些僵硬的手腳，想了想后，開始動手整理屋內(nèi)的東西。

那只胖胖的機器貓水杯，是林崇轉(zhuǎn)了大半個城市專門給她買回來的，只因為某天她盯著林洛的機器貓靠墊的目光熾烈了些。白色的雪紡公主裙，是不久前徐萍帶著她走了不少的精品店才精心挑選的。

墻上掛著的玻璃框里的畫，是那時受傷后她隨手在地毯上涂抹的，顏料便是她自己的血，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林崇拍了下來并沖印好掛在了她屋里。

……

忽然之間，小舒覺得自己簡直冷血極了。明明他們都在努力地對她好，她卻選擇無視，反而一味地計較林洛對她的不友好，甚至蓄意報復(fù)，然后釀成了不可挽回的大錯。而她，還有臉再賴在林家，讓林洛憎恨，讓林崇為難嗎？

“算了，葉小舒。”她自嘲地笑笑，“你就認(rèn)命吧。這一生，你注定了漂泊，注定成為被放棄的那一個，趁著還有自由，趕緊滾吧，越遠(yuǎn)越好……”

她認(rèn)真而細(xì)致地將屋子里的每一張桌椅，每一個角落都留下她獨一無二的紋印，留戀的目光長久流連在每一處不舍的空間。然而，最后她卻狠了狠心，將所有的東西都留了下來，除了那個鏡框。

輕輕帶上房門，小舒躡手躡腳地穿過安靜的走廊，慢慢地走下樓梯。

她靜靜地站在徐萍倒下的地方，雖然地毯已經(jīng)全部換成新的，可她還是能聞到淺淺的血腥味。她忍不住閉了眼睛，站了片刻后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地拉開了大門。

院子里一片寧靜。

約翰縮在狗窩里懶懶地抬了抬眼皮，喉嚨里低低地“嗚嗚”了兩聲后就撇開眼睛不再看她。小舒稍稍松了口氣。雖然腦子里想著趕緊離開這里，可一雙腳卻不聽使喚般牢牢站在已經(jīng)沒有她立足之地的地方。她轉(zhuǎn)身望著這幢漂亮的房子，想起剛來的時候忐忑不安的心情，心里有些不舍。

她抽了抽鼻子，沖著眼前的一切做了無聲的道別后，倔強地昂著頭，慢慢地離開。

自她開始收拾東西便一直偷偷注意著的林洛此時正躲在二樓的窗戶邊向她這邊看來。

許是沒有休息好，他原本明亮的眸子有些黯然，下眼瞼處還有青黑的眼圈。薄唇緊緊地抿著，一雙手死死地攥著一旁掛著的窗簾，面無表情地看著樓下晨光中臉色晦暗的小舒，一動不動，直到小舒的背影從視野里漸行漸遠(yuǎn)，直到慢慢消失。

他慢慢地轉(zhuǎn)過身，望著空無一人的走廊，小舒的房間門虛掩著，晨風(fēng)吹拂發(fā)出“咯吱咯吱”輕微的聲響。

“好安靜呢……”

林洛扯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目光望著走廊盡頭的墻壁，悠長得似要穿透那方土石，漫無邊境地隨意停留。

“對不起。”他輕聲呢喃，兩行清淚不受控制地從臉頰滾落，掉在地上，無聲地破碎。

天色逐漸明亮，街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小舒漫無目的地走著，小心地躲著來來往往的車輛。

路旁的小店尚未開門，各式各樣的早點攤前人頭攢動——趕時間的手里拿著或是一杯豆?jié){，或是幾個包子，邊走邊吃；稍稍有些悠閑地便坐下來，或是幾個餛飩，或是一碗豆腐腦，慢條斯理地品嘗著，似是在吃什么佳肴珍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