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洪俠
飛機飛得太快,快得非同尋常。所以,在常理范圍內(nèi),飛機上你只能開始、延續(xù)或結(jié)束一個故事,卻來不及有始有終完成一個故事;即使是劫機,好吧,算你劫機成功了,那也只是故事的開始,而落地以后的麻煩正多。如此說來,飛機上的旅程正仿佛稿紙上的另起一行,或者鍵盤上的輕點 Enter鍵,故事仍在繼續(xù),但是你要換一行接著寫或接著敲。無論多近多遠的航程,艙內(nèi)的時光不過是你人生篇章中的破折號,這“——”的前前后后,都還有密密麻麻的文字與標點。
那么,我又該如何激活我的與飛機有關的回憶?我找不到一個故事可以讓飛機在固定的“回憶航線”上飛完全程;換句話說,一旦飛入回憶,飛機難免就幻化成了與地面失去聯(lián)系的墜落,回憶的困難立刻成了回憶的“空難”,無法避免。
說說小時候的事?可是小時候的事和坐飛機八竿子打不著,況且,真要能“打”著,那起碼也需要八千米高的竿子。噢對了,紙飛機。紙飛機難道不是飛機?那可是小時候玩伴們最熱衷的游戲。常常是在教室,往往在下課后上課前,紙飛機飄飄悠悠從各個角落飛向各個角落。后排的男生,心中的機場大都是前排女孩們的頭發(fā)或課桌,但是一個個胡亂起飛的航班鮮有準確降落的時候。萬一竟然成功降落,后排即爆出一片哄笑。這時,會有一個女孩迅速回頭,臉紅紅的,白眼睛一翻,罵道:“誰這么缺德?”然后頭又迅速閃回去,而且低下去。
現(xiàn)在想來,這也是件奇怪的事:我們這些當時從未坐過飛機,甚至想都沒想過坐飛機的孩子,怎么會那么熱衷于折疊各式各樣的紙飛機?難道是因為疊一個紙飛機很簡單?好像也對,用紙疊一臺正在耕地的履帶式“東方紅”拖拉機,或者疊一輛村里每年出現(xiàn)一兩次的大“解放”卡車,都沒那么容易。最遙不可及的東西,成了最簡單的東西,在我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