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德從齊宅出來領(lǐng)了幾個好事的人就向焦細發(fā)家去了。一路上齊德他們直罵焦細發(fā)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遠的不說,就說前幾年地藏村修那廟堂、添那廟堂對面的戲臺子,家家戶戶能出力都出了,能捐啥的都捐了,惟不見焦細發(fā)一家人影。最后又是齊德領(lǐng)些人上門要,還不待眾人開口,焦細發(fā)便指著大虎跳腳罵開了,“我叫你早早送去,你就是磨磨蹭蹭不去,看人家上門了,讓我這老臉往哪里擱!還不快給我把東西送去。”大家看那東西時,是兩根拳頭粗的坡椽,都好笑起來。當齊德他們進了院門時,頓時一股柏木香氣撲鼻而來。齊德他們一看不禁驚了,院子里幾個木匠正在給焦細發(fā)老倆口做壽棺,真正的“四獨”柏木棺材。齊德活了快四十歲了,見得世面也不小,對這“四獨”而且是柏木棺材,只是聽說過還從來沒見過!一個老匠人正在棺面上雕刻“二十四孝”浮圖,行將告竣的圖面栩栩如生;還有棺頭上的那個“壽”字,豐滿有力。焦細發(fā)躺在北墻下的一把睡椅上,瞇著眼看木匠們精心為他打造極樂世界。齊德等人的到來不免讓他感到意外,挪騰一陣子才從睡椅上爬起來,緊讓座。齊德問:“焦老兄,城里的大戲班歸咱地藏村了,你知道不?”
焦細發(fā)說:“老哥我身子不強,多日不出門了。”齊德說:“往下看戲,老哥就不用進城了。”
焦細發(fā)說:“老哥我這小家家,整天過得賊攆樣,哪有窮功夫消受戲哩?”
齊德在心里罵著老滑頭,干脆說:“老哥就會哭窮,你的家底誰不知道?我們今日來,是請老哥表點心意,戲班初來乍到,缺這少那,大家都抬擱點置辦置辦,也好早點開臺唱戲。”
“要是這,老哥我出一石麥子。”焦細發(fā)緊隨齊德的話音說。齊德進一步說:“老哥,把那麥子換成棉花吧?”
“好兄弟,這不是要老哥的命嘛,你看我弄的這一攤子,欠了一屁股債,到哪弄這一擔棉花?誰有頭發(fā)想當禿子,老哥要是真像兄弟說的那樣,一家人還吃那黃饃干啥哩?誰不知道白饃好吃!”
正說著,焦李氏端了一盤黃饃從窯內(nèi)出來了,熱情地讓齊德他們吃飯。其實這黃饃是焦家用來喂豬的。從焦細發(fā)家出來,齊德他們笑個不止,總算對這夾夾核桃,砸出了點仁來……
戲班籌好后,正趕上廟堂陰歷七月三十的廟會。這廟堂誰也弄不清起于何時,敬著哪位神仙。但廟堂修得講究,供奉的神像更奇,四尺多高的黑鐵塑了個手握錫杖,頭戴華麗桂冠,面容慈悲的神人。開班之戲,為這廟會添了不盡的光彩。廟會散后,鄭汝和齊德就帶著戲班,出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