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四個人坐在工廠外面的河邊上煞費苦心地商量如何應(yīng)對可能即將面臨的種種危機。姚西瓜一如既往地悲壯表示,無論美麗腦殼是死是活,自己絕對愿意承擔(dān)罪魁禍?zhǔn)椎呢?zé)任,絕不連累向大地和白地主。姚西瓜的大義凜然固然很讓人欽佩感動,但問題是向大地和白地主的暴行畢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實施的。當(dāng)著全班四十來號同學(xué),兩人將美麗腦殼當(dāng)場砸得頭破血流,人事不省,這可是鐵的事實,隨便你姚西瓜大包大攬,可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真正的兇手就是向大地和白地主。至于兩人當(dāng)中誰又是真正的主犯,就又得另當(dāng)別論了。此時的向大地和白地主都在竭盡全力回想當(dāng)時的情節(jié),究竟是誰先抄起的椅子?又是誰先砸向了美麗腦殼?很可惜,這會兒他們兩人誰也想不起來了。
白地主將腦袋埋在自己的雙腿間,極力回憶當(dāng)時每一刻的細節(jié),回憶來回憶去,他確認了當(dāng)時確實是自己和向大地同時抄起的椅子……然后又同時砸向了美麗腦殼,而且兩把椅子還在接觸到美麗腦殼的一瞬間撞擊在了一起,震得他手臂一陣的發(fā)麻。“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共產(chǎn)黨就最講認真。”真要認真起來,自己和向大地的罪行幾乎是半斤八兩,誰也不比誰或輕或重。
向大地望著星星漸漸閃爍的夜空,極力想弄明白,自己和白地主為什么能在同一瞬間,不約而同地做出了同樣的反應(yīng)?想來想去,他想明白了,卻原來是因為當(dāng)時姚西瓜確實是幾乎快被美麗腦殼打死個毬的了。很可惜,姚西瓜太經(jīng)錘煉了,滿腦袋的大包不說,且已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居然沒有腦溢血或者腦震蕩。嘖,這狗日的實在太皮實了。
“你真的沒有絆他?”向大地問。
“絕對沒有,哪個龜兒子才絆了他!”姚西瓜頭也不抬地回答說。
“那你現(xiàn)在腦殼暈不暈?”向大地又問。
“不暈?。?rdquo;姚西瓜抬起頭來,極力振作地回答說。
“你狗日的咋那么瓜呢?”向大地終于忍不住了,“你都被打成這個樣兒嘍,咋可能不暈嘛?你咋曉得你有沒有腦震蕩呢?你咋曉得你有沒有腦溢血呢?你咋曉得你有沒有后遺癥呢?你咋曉得……”
姚西瓜終于明白了向大地的良苦用心,于是“嗷”的一聲,再一翻白眼,“咕咚”躺在了草坪上。
十來分鐘后,“昏迷不醒”的姚西瓜被三人抬進了工廠醫(yī)院急診室的過道。身著白大褂的白地主父母,美麗腦殼的父母,還有周老師都在。頭上裹著繃帶的美麗腦殼正一臉憂悶地躺在床上,接受輸液。
姚西瓜還真就昏迷了,而且脈搏、血壓、呼吸均不可思議地已處在了臨近休克的狀態(tài)。美麗腦殼被從床上叉了下來,由他父母攙扶著出了急救室。白地主的父母又開始全力以赴對姚西瓜進行檢查和救治。周老師像熱鍋上的螞蟻,眉頭緊緊鎖在一起,搓著雙手在過道里急得來回團團轉(zhuǎn),還不時停下伸著脖子把腦袋貼在門窗上往里直瞅。剛才還為兒子受傷,而怒火中燒、不肯罷休的倪家父母這會兒又為姚西瓜的安危開始擔(dān)憂了。萬一這混小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后果可就不堪設(shè)想了。向大地、白地主、一把手默默地坐在長椅上,直愣愣都看著地面。“咦,狗日的姚西瓜未必真的腦溢血了?剛才在河邊明明還好好的嘛?!”向大地心想。再一看不遠處還掛著吊瓶的倪北京,這會兒耷拉著腦袋,滿腹心事狀。
倪北京的家長將周老師拉到一旁,急切、焦慮地跟周老師商議著什么。不一會兒,周老師來到向大地等人的跟前,強作鎮(zhèn)靜地吩咐他們趕緊選一人去姚西華家通知他的父母。不等商量,一把手站起來,“嗖”地一躥,沒了人影。這時急救室的門打開了,白地主的母親,叢大夫走了出來,倪北京的父母和周老師急忙圍了上去,想知道姚西瓜還有沒有救頭。向大地用腳踹了一下身邊的白地主,示意他趕緊也湊過去聽聽。白地主抬了抬屁股,又頹然地坐下了。他沖向大地搖搖頭,又看看母親,那意思是說,那是我媽,我這會兒湊上去那不等于是自找倒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