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老師告訴我,她狠心的父親為了錢把她嫁給了一個富豪的兒子,而那個富家公子是個癱子,她連夜逃了出來,躲藏了幾日,后來在德國教授的幫助下申請到了美國一所大學的獎學金。她的船票是幾個同學湊錢幫她買的。我苦命的莊老師啊,就這樣被那條無情的輪船帶走了,同時還帶走了那條紅色的羊毛圍巾,帶走了她夢幻般的眼睛,帶走了我的鋼琴夢,也帶走了我的愛……
我人生的第一次愛情就這樣還沒開苞就枯萎了。1936年底的時候,上海的時局已經(jīng)有些風雨飄搖了。那時候,日本人已經(jīng)在上海周圍陳兵十幾萬了,日本一個隸屬于軍方大本營又帶有黑社會性質(zhì)的組織叫“黑龍會”,總部就在日本特務機關“井上公館”,其首領名叫井上日昭,他糾集大批日本浪人和日本僑民,在上海租界內(nèi)外大搞暗殺、綁架、爆炸和恐嚇等各種破壞活動,上海已經(jīng)人心惶惶,很多人都說“中日間早晚必有一戰(zhàn)”。
這下我老爸慌了,和我大哥商議著要盡快把我送出國留學,同時安排把幾間工廠從虹口搬遷到遠郊或無錫去。好在我二哥正在德國海德堡大學留學,老爸讓他千萬不要回來,并為我趕快聯(lián)系學校。不久,老爸打通了關節(jié),還用了10根“大條”為我爭取了一個寶貴的公費留學生名額,二哥也為我辦好了赴德國洪堡大學留學的入學手續(xù)和簽證。1937年初,17歲的我就這樣匆匆忙忙離開了大上海,離別了家人,飛到了德國柏林,進入了洪堡大學學習金融和工商管理。
洪堡是所偉大的學校,這里的教授都是世界級學者和科學巨匠,學術思想特別開放和多元,對于我一個異鄉(xiāng)的學子來說,還有什么更好的選擇呢?可我對金融根本一竅不通,對工商管理更是興味索然,老爸對我的滿腔希望就在3個月后我出現(xiàn)在慕尼黑音樂學院時徹底落了空。數(shù)年后那個金融博士恐怕永遠也不會在他面前出現(xiàn)了。老爸沒有說錯,我是個天生的逆種。但我做一個華裔鋼琴家的夢想?yún)s開始起飛了。德國共有20多所音樂學院,比較著名的有柏林藝術大學、慕尼黑音樂學院和科隆音樂學院,還有不來梅音樂藝術學院等。
我進的這所慕尼黑音樂學院外表古樸,但確實藏龍臥虎,教授全是一流的大師,被外界稱為生產(chǎn)鋼琴家的“夢工廠”。許多這個學校的學生已經(jīng)是活躍在各個國際舞臺上的簽約鋼琴家了。幾乎每個國際鋼琴大賽獲獎者中都有慕尼黑音樂學院學生的身影。我的指導教授尼林斯基和我本人都堅信,自肖邦之后,下一個鋼琴大師非本人莫屬了。
頭一年,鋼琴讓我自由地揮灑著絕世的天才和無盡的激情,開滿鮮花的道路鋪展在腳下,未來的幸福生活在向我招手,美麗的異國姑娘像花蝴蝶一樣撲進我懷中。這時候,一本書名叫《世界大間諜》的書讓這一切都發(fā)生了180度的大轉(zhuǎn)彎,我被書中展現(xiàn)的世界迷住了。從公元前18世紀馬利文獻記載的有關古巴比倫王國締造者漢謨拉比向敵后派遣間諜時起,到20世紀為止,人類歷史上發(fā)生了數(shù)百次重大的戰(zhàn)爭,在戰(zhàn)爭中,無不閃現(xiàn)出間諜的身影。為戰(zhàn)火所催生的情報活動、密碼破譯活動所展現(xiàn)出來的驚心動魄和復雜精巧,深深地吸引了我。
這其中有數(shù)十位頂級的間諜大師,像普魯士情報機構的創(chuàng)始人弗里德里希、美國歷史上第一個間諜內(nèi)森·黑爾、法國間諜之父舒爾梅斯特、英國軍情五局的締造者弗農(nóng)·凱爾、兩次改變戰(zhàn)爭進程的人盧齊托等,都讓我為之感動,為之神往。我第一次知道了世界上還有一種人叫“間諜”。間諜是一群最能集中體現(xiàn)人類的堅毅、勇敢、機智、神勇的人。間諜是黑暗中的魔王,他們的一個情報能夠影響數(shù)萬人的生死,甚至決定一場戰(zhàn)爭的進程;他們嘴里的一句話,能夠改變歷史的發(fā)展方向,甚至能夠力挽狂瀾;他們在黑暗里的一個舉動能夠影響一批人的政治前程,甚至決定一個國家和民族的生死榮辱和成敗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