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先生的根底，孟維周知之不詳，只零零碎碎聽到一些片斷，像個傳奇人物。據(jù)說他從小外出闖蕩天下，后來成了一家外國公司在中國的商務代表。舒先生幾年前到地區(qū)來搞投資考察，張兆林接待了他，兩人很談得來。有個小故事，說是張兆林宴請舒先生，服務小姐不慎將一碗湯灑了，張兆林褲子上弄了一塊油垢。出這種洋相，張兆林臉上很不好過，嚴厲批評了服務小姐：“你們服務水平太差了，幸好弄在我身上，弄在舒先生身上可是國際影響！”舒先生連連擺手：“不難為小姐，不難為小姐，我這個人很隨便的，都是中國同胞嘛?！痹俸髞?，舒先生不想在外國老板那里干了，自己出來創(chuàng)業(yè)，辦起了圖遠公司。孟維周很嘆服舒先生的能耐?？纯窗駝?、李嘉誠、霍英東、曾憲梓，他們都是白手起家的大財佬。舒先生的前程誰能料定？英雄莫問出身啊！

那輛皇冠轎車掛上了5號牌照。也有人建議換上1號，陶老書記反正不太用車。張兆林說：“不必不必！”

張兆林這些細節(jié)在孟維周看來，都是成大氣的人才具備的。不過，西州人心目中也早已約定俗成，知道現(xiàn)在西州的5相當于原來的1。有人講了個笑話，說西州街上有人相爭，一個怒喝：“你算老幾？ ”一個答曰：“老子算老五！”

二十三

年底了，照例要組織有關部門到省里去匯報工作。省城到西州，山高路遙，省里的同志很難來一趟。只好自己主動上門匯報，感謝上級領導一年來的支持和關心，請求今后繼續(xù)予以重視。既然是快到年關了，帶點土特產(chǎn)，也是人之常情。省里一再打招呼，不提倡地市領導帶隊集體上省匯報工作?？赡阋坏┤チ?，人家也不好將你拒之門外。遠遠地趕來也辛苦啊。但是不去的話情況會怎么樣呢？還真沒人試過。

籌備了好一陣子，馬上可以出發(fā)了。這天，唐總經(jīng)理唐半仙跑到張書記辦公室匯報工作，完了后說，祝：“張書記上省城一路順風?！?/p>

張書記笑道：“你是個吉祥人，有你這一句一定順利的。明天我們上路，時辰上有講究嗎？”

唐半仙回道：“我早給你算好了。明天宜早行，凌晨六時過八分準時發(fā)車，萬事大吉?！?/p>

唐半仙走后，張兆林叫來吳秘書長，問： “通知發(fā)了沒有?！?/p>

吳秘書長說：“通知昨天下午就發(fā)了?！?/p>

張兆林說：“明天我們早點動身，路上怕堵車，一天到不了。叫大家清早五點五十集合，路上吃早飯吧?！?/p>

吳秘書長說：“也是，沿途好幾處在修路，早點走好。那就補充通知一下?！?/p>

孟維周知道改行通知的原因，而吳秘書長并不知道，便很感激張書記對他的信任。最初大家都覺得張兆林很隨和，不像陶凡老黑著臉。但張兆林慢慢的也嚴肅起來了，臉上輕易不會露出笑臉?？伤麑γ暇S周倒是較隨便，有時還隨便得讓孟維周不好意思。孟維周早就發(fā)現(xiàn)一條規(guī)律：張書記一般是同他單獨呆著的時候隨便，到外地出差的時候更隨便。只要有下面領導在場，或是從外面回到地委機關，他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張兆林有時也開幾句不太雅的玩笑，讓人覺得這位領導很貼近群眾。但孟維周只是附和著笑笑而已，從不就著張書記的玩笑發(fā)揮，也不在任何場合重復他的玩笑。領導同志開那些不雅的玩笑，一般是在特定的環(huán)境下忘情所致，過后說不定會后悔自己失言。這樣的玩笑，你敢重復？一句話，領導什么時候都是領導，下級什么時候都是下級。領導同你隨便是平易近人，你同領導隨便就是目無官長。千萬不要看到領導同你隨便一下，就忘乎所以了。

第二天凌晨，大家早早地趕到地委辦公樓會議室。張兆林同陸專員打過招呼，問：“吳秘書長，都到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