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五一言不發(fā)地看了景翊半晌,又看了看專心把玩著剛剛到手的鐵鉤子的冷月,才擺手笑道:“不敢不敢,是小民失敬了……景大人是愛瓷器之人,承蒙景大人抬愛,小民無以為報,倒是家中還有幾件舊時燒制的物件,景大人若不嫌棄,小民便送給景大人?!?/p>
景翊狠狠一愣,還沒來得及直起微微欠下的身子就抬起了頭來。
看這瓷王的形貌裝束,如今過得必不寬裕,他舊時的瓷器只要倒一倒手便足夠一戶尋常百姓家吃上一年的了,怎么說送就送,還是送給他這個初次見面話還沒說上幾句的人?
景翊臉皮再厚也不會相信自己這張名滿京師的俊臉連這般年紀的老大爺都能迷惑得了,不禁怔怔地反問了一聲:“送給我?”
張老五點點頭,慚愧中帶著點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補充道:“只是物件沉重,小民年邁無力,沒法給景大人送到府上……景大人若不嫌棄,可否晚些時候親自到小民家中看看?”
景翊又是一怔,才頷首笑道:“晚輩卻之不恭,就先行謝過了?!?/p>
“不謝不謝……”張老五像心里有塊石頭落了地似的,踏實又熱絡(luò)地道,“小民家就在緊挨著慶祥樓的那個胡同里面,進去最里面那戶就是,好認得很……”
“晚輩記下了?!?/p>
冷月一心盯在那支鐵鉤子上,沒管景翊和張老五又文縐縐地說了些什么,也沒管趙賀又在她耳邊叨咕了些瓷窯的什么,直到景翊喚她走,她才跟著景翊出去,對著直把他們送到大門口還在勸他們留下吃飯的趙賀點頭道了個謝,縱身上馬,打馬往城中走去。
走出一炷香的工夫,四周還是荒蕪一片,景翊倏然把本就走得不快的馬又勒慢了些許,側(cè)目看向冷月仍抓在手上的鐵鉤子,道:“這是兇器吧?”
冷月也把馬勒慢了些,伸手把鐵鉤子遞了過去:“你看見鉤子尖兒上那點黑東西了嗎?”
景翊接過鐵鉤細看,確見鉤上有點零星的黑斑,不像鐵銹,更像是沾染了些什么,于是點了點頭。
“這是被火烤過的血。應(yīng)該還有一些被人抹去了,幸好這些在彎鉤里側(cè),不起眼也不好抹,就留下來了。”
景翊心服口服地嘆了一聲。
這么細微的痕跡,她若不說,估計等兇手親口把這兇器供出來,他也未必能發(fā)現(xiàn)得了。
他還真沒想過此案的兇器會是自家媳婦使性子要來的……
“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家吃點東西吧。”景翊小心地把這來得有些突然的兇器遞還給冷月,伸手挽住韁繩,“我去蕭允德府上看看,晚些回去,讓府上別準備我的飯了?!?/p>
不等景翊策馬,冷月眉頭一沉:“你懷疑人是蕭允德殺的?”
冷月這話問得一如既往的直截了當(dāng),景翊遲疑了一下,沒承認也沒否認,只道:“他今天的反應(yīng)有點怪,好像生怕我知道什么似的?!?/p>
冷月?lián)u頭:“不是他干的?!?/p>
景翊一愣之下不由自主地緊了下韁繩,勒得身下那匹白馬前蹄一揚,生生把他晃精神了。
再怎么精神,他也想不出冷月為什么能在不知道死者姓甚名誰何等身份,也不知道死者具體的遇害時辰,更不知道蕭允德與死者是否有恩有仇的情況下就斬釘截鐵地下這般定論。
“為什么?”
冷月像是沒料到景翊會有這么一問似的,怔了一下,才道:“死者是被一個身長約八尺的人從背后用這鐵鉤擊中后腦的,鐵鉤由左上揮向右下,一擊斃命,蕭允德明顯個兒不夠高,勁兒不夠大?!?/p>
個兒不夠高,勁兒不夠大……
景翊驀然想起她對趙賀說的那句話。
她說喜歡勁兒大的男人,難不成是因為這個?
景翊心里莫名地一舒,猛然意識到一件險些被他忽略的事:“等等……兇手有多高,兇器怎么揮,你怎么知道?”
景翊問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些許不解之色,冷月聽完他這話,臉上的不解之色竟比他還濃郁幾分,儼然一副不知景翊是不是在逗她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