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竹軒茶樓,虞方南要了一個僻靜的單間,放下竹簾,小小的茶室仿佛與世隔絕。他叫了一壺碧螺春,慢慢喝著,心緒如茶水一般超然淡定。
過了一會兒,章伯卿匆匆趕了過來,一見到他,臉色沉了下來,道:“姓虞的,你……你不夠意思……”
虞方南打了個招呼,道:“伯卿兄,有話慢慢說,先坐下?!笨粗虏渥趯γ妫沽艘槐?,道,“喝茶?!?/p>
章伯卿將茶杯推開,道:“這些天你跑到哪兒去了?放著生意不做,到處見不著你的人影?!?/p>
虞方南道:“前幾天盧百川出殯,上海灘青幫的首腦都到場了。盧少石的輩分低了一大截,擔心鎮(zhèn)不住場面,請我過去幫忙。”
章伯卿道:“盧百川已經(jīng)落葬好幾天了,你還忙什么?”
虞方南道:“大恒公司投資金融業(yè),正在籌備開辦銀行,這事非同小可,我陪著盧少石拜會各路財神,上上下下都要打點,忙得抽不出身?!?/p>
章伯卿道:“你為他跑前跑后,難道真打算投靠盧家?”
虞方南看了看窗外,道:“權(quán)宜之計。”
章伯卿道:“只怕你是一廂情愿,人家未必跟你一條心。兩天前汪海山派人找過我,仔細詢問盧百川的死因?!?/p>
虞方南眉梢微微一跳,道:“你怎么說的?”
章伯卿道:“我是醫(yī)生,自然如實相告,盧百川是死于心源性猝死。他的心臟病近來日趨嚴重,冠狀動脈狹窄,已經(jīng)到了十分危險的地步。這次左冠狀動脈急性閉塞,導(dǎo)致心律失常室速和室顫,心臟停止收縮,血流中斷,失去排血功能,引起局部心肌的缺血性壞死。這種猝死現(xiàn)象一旦發(fā)生,存活機會極低。”
虞方南道:“他們相信了嗎?”
章伯卿道:“我是盧百川的保健醫(yī)生,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的病情。即使換一個醫(yī)生,答案也會和我一模一樣?!?/p>
虞方南點頭道:“很好?!?/p>
章伯卿默默地看著他,道:“汪海山的人沒說什么,你也不打算說什么嗎?”
虞方南道:“你什么意思?”
章伯卿道:“你跟我還裝糊涂嗎?前些日子你泡在我的醫(yī)院里,把盧百川的病歷翻了個遍,比我還要關(guān)心他的身體狀況,尤其是心臟病的知識,纏著我給你講了整整兩天。”
虞方南聳了聳肩,道:“那又怎么樣?”
章伯卿道:“你清楚盧百川患有嚴重的心臟病,卻精心安排全蛇大宴,引他喝下大量的蛇膽酒。這種食材具有極強的藥性,能夠貫通三焦,逼發(fā)濕熱,加速血液循環(huán),令心臟負擔加重。宴會之后,你帶著他們?nèi)ピ〕?,盧百川酒后再泡熱水澡,內(nèi)火外燙,更是心臟病患者的大忌。你還嫌不夠,又給他找了幾個妓女,誰能經(jīng)得住這么折騰?當你發(fā)現(xiàn)盧百川犯病之后,明明知道救治方法是心肺復(fù)蘇術(shù),迅速為他做心臟按壓和人工呼吸,至少有七成的把握救活他,但你舍近求遠,非要送他去醫(yī)院,耽誤了搶救的最佳時機?!?/p>
虞方南喝了口茶,臉上毫無表情,道:“你這么說,似乎是我害了他?”
章伯卿道:“你干了些什么,自己心里清楚?!?/p>
虞方南道:“你推斷得不錯,我補充一點,盧百川在泡澡的時候感覺胸口氣悶,意識到心臟出了問題,他叫我給他找了一個雅間,平躺在床上,吩咐我馬上叫你過來診治。”
章伯卿道:“你非但沒有通知我,反而給他找了幾妓女,進一步刺激他?!?/p>
虞方南搖了搖頭,道:“盧百川當時的狀況,根本激發(fā)不了情欲。那幾個長三堂子姑娘是我計劃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她們按住盧百川的手腳,往他身上澆了十幾桶帶冰的冷水。盧百川已經(jīng)出現(xiàn)心室衰竭的癥狀,被冷水一激,頓時就不行了,我沖進屋里的時候,他的瞳孔已經(jīng)散大。幾個姑娘配合得很好,盧百川身上沒有絲毫傷痕,所有人都認定他是死于突發(fā)疾病,沒人懷疑到我身上。”
章伯卿倒吸了口冷氣,道:“你利用我教你的醫(yī)學(xué)知識,不動聲色地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