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

“天啊，你和我是同班同學呢！”她仍張著大大的嘴巴，“你的入學成績在我們班排第二，你知道嗎？”

我笑著搖搖頭。收到錄取通知后，我就把它混在舊報紙里扔了，我不關(guān)心報到后自己會被分配在什么具體專業(yè)，說到班級和同學，那就更可笑了。第二名，根本是無稽之談。

“剛開學那會兒，大家都對你好奇不已。這么高的分數(shù)不來上學，還以為你是那種非清華北大不上的一根筋。有人猜測你大概是復(fù)讀去了。公共課點名，你的名字老沒人應(yīng)到，誰都沒見過你，但誰都知道你的名字。你的學號是0673048……”她說得忘形，好像這個近在咫尺的大學中真真正正存在過這樣的傳奇人物。

“昨天晚上，班主任讓我整理全班同學的中學學籍檔案，我還看到了你的檔案呢。上面有你的報名照，我才確定我認識的這個你就是那個沒有報到的顧閔灝?！?/p>

“嗯。”直覺告訴我，這是個單純的女孩子，對人世的種種充滿好奇和渴求。她必定會繼續(xù)追問，不刨根問底決不罷休。

“那份檔案上，家庭成員你只寫了妹妹。這是為什么呢？”

“因為我的家庭成員只有妹妹?！泵鎸λ@樣毫無惡意的人，我不想擺出回避的樣子，那樣只會削弱我作為一個男人的擔當。

她的嘴巴張成“O”形，神色黯淡下來，大概以為觸碰到了我的什么傷心事，而一臉抱歉。

“你最大的疑問，是我為什么沒有來上學？”從我選擇了這條路開始，就確定這是我的人生，也許我曾有過別的路可走，但那已經(jīng)不在我的追憶之列。

“我妹妹小我三歲，從小聰慧過人，極有藝術(shù)天賦。我讀高三時，她也讀高三了，了不起吧。去年十月，我們學校藝術(shù)團在市里匯演，有位東京大學藝術(shù)系的教授受邀列席觀看，覺得我妹妹的獨唱很有感染力，就舉薦她去東大深造。她的申請很快通過了，不過學費要自理，所以我就出來工作，把機會留給我們家更有希望的那一個了?！?/p>

“你的父母……”

“都去世了。母親的印象我已經(jīng)不深，是生妹妹時得了并發(fā)癥過世的。父親是援非工程師，在埃塞俄比亞的一個工程項目中發(fā)生了意外，去世得也很早。你知道援助第三世界國家都沒什么錢，他的公司只能負責到我們十八歲成年，那時候的撫恤金很微薄，不夠現(xiàn)在妹妹一個學期的生活費?！?/p>

“你妹妹難道同意你輟學供她讀書？”

“她不知道我沒報到。她也在那兒半工半讀，但你知道一個女孩子在異國很艱難，尤其是日本這樣的地方……”

“如果像你所說你妹妹這樣優(yōu)秀，完全可以讀國內(nèi)的名牌大學，你們不就雙雙是大學生了嗎？可以今后靠自己的努力繼續(xù)深造。”

我搖搖頭：“機會不會總是等著你。何況我足夠自信選擇不一樣的路自己也能走好。她是個女孩，還那么小，她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能讓她受委屈?！?/p>

兩個月后楊晞成為了我的女朋友。

“顧閔灝，你知道為什么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嗎？”她蹭著我的脖頸，“我第一次來找你幫忙，你就提到自己有個妹妹，所以幫助我的時候總是想到也會有好心人幫助她。后來每次見面，你都張口閉口妹妹。”她仰起頭，深情地看著我，“直到后來你告訴我你的故事，我就在想，把親人看得這么重要，為之做出巨大犧牲的人一定值得依靠。我也要做你的親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