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腔!娘娘腔——!”一時間群情激昂,隨我振臂高呼。
孰料剛才那個少年卻驟然變了臉,他一雙眼睛如琥珀深邃迷離,暗藏著浮動的怒意時,就像河底深褐色的卵石,驚心動魄。
我心中陡地一慌,嘴上卻依舊不饒半分,將他的造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攻擊了一遍。他咬牙切齒,一把擰住我的臉頰,恨恨道:“你這模樣才是娘娘腔?!?/p>
我雙手叉腰,食指點著他心口。“你繡花枕頭一包草?!?/p>
罵完還不解氣,又趁機踩了他一腳,踩完撒腿就跑。他亦不肯善罷甘休,兩人一追一逐扭打在一起,斗得天昏地暗,頃刻就到了白瓷湖邊。
盛夏里,荷花塘里蓮葉田田,粉色團苞恣意盛放。
他一腳踢中我屁股,將我踹到了水里,兇神惡煞地嚷嚷著要將我治罪。
我自幼水性極佳,便決定假裝溺水嚇一嚇他,殺殺他的銳氣,實際上是埋伏在水下暗中憋著氣。
粼粼波紋蕩漾,我看到他雙手環(huán)胸站在岸邊,左等右等之后不見我浮上來許是慌了神,最后不管不顧地跳下了河來。
此時我才浮出水面,嘴里含了一口水,趁其不備噴了他一臉。
這個呆子不知吃錯了什么藥,竟忘記反擊,只定定望著我,自言自語道:“啊…竟是個丫頭…”接著完全不顧本人的意愿,上前抱著我親了一口。
我人生中第一次被人耍流氓,當場便忘了劃水,愣愣的沉了下去。結果還是他摟著我的脖子將我?guī)У桨渡稀?/p>
兩個人渾身濕透,生起一堆篝火。他為我烤了一只野雞,我吃,他看我吃。
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后來我們成了朋友,一有空我便偷偷溜去找他。
他站在珞珈山頂的櫻花樹下,看我哼著小曲蹦蹦跳跳向上。風吹動白袍袖擺,吹動他一頭黑發(fā),吹著漫天飛舞的落花,到我掌心。
我推搡了他一把:“你怎么看人的眼珠子也不曉得動一動,再這么下去就要變成石頭了?!?/p>
他臉微微紅,氣急敗壞道:“那也是你害的!讓我等這么久…”說著,一屁股席地而坐,指著樹枝劃出來的痕跡與我秋后算帳。“你遲到了一時三刻。”
我笑笑趴到他腿上,看日落云海,他摘了新鮮的樹葉吹曲子給我聽,誠然也是個十分好哄的小哥哥。
想起這段往事,還有那人的炭烤雞翅膀,我一不留神便傻傻笑出了聲。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一聲清脆的鳥鳴之后,我回過神來,手里依舊握著那支【悵然遙相望,知是故人來?!?/p>
天邊薄云散去,紅日勃發(fā),山中驟然大放光明,我回頭看到小伙計站在觀音殿門外,淡黃色光暈籠罩了他全身,生出朦朧的暗影。
我問他:“你說…走掉的緣分,還能再回來嗎?”
他許是動了動,又似是沒有。少時,方微微側轉過身子,指著左上方對我說?!澳闱??!?/p>
我小碎步跑過去,看到門邊屋檐下有一處是燕子筑起的巢。
“緣起緣滅只是外物,心隨意動才是內因。其實只要有心,哪怕跋山涉水,哪怕千里迢迢,也會去到想去的地方?!彼穆曇糨p輕的,暖暖的,吹入我的頸項。
似記憶中的履帶被不經意勾動,我看著他,覺得既陌生又熟悉。
然而正當氣氛大好之時,卻有一把不識相得聲音橫插進來,說了一句人人都不能拒絕的開場白?!鞍浲臃稹?/p>
我倆一同回過頭,見到來者一身袈裟,手中念珠不停撥動,是萬佛寺的僧人,便躬身拘禮道:“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