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坐著說話，一邊慢騰騰地喝茶。

祁鄉(xiāng)長就問工程情況，張大腦告訴他說：“一共投資上千萬，到目前還沒見利，至于將來能否賺錢也說不來。把親戚該借的、能借的都借遍了。”

小張是外地分來的大學(xué)生，不知道這兒的歷史，看見河心里有兩塊巨石，就問張大腦是怎么回事。

張大腦說：“別小看這兩塊巨石，史書上記的‘禹治水，壺口始’，這兩塊巨石據(jù)說就是大禹最初治理黃河、開鑿河道的地方?！?/p>

小張驚奇地問：“真的？”

張大腦說：“真的嘛。史書中都有記載的，說當(dāng)年黃河泛濫，大禹他父親鯀采取了堵的辦法，可是堵不住，水一天比一天高，后來他父親就被黃帝給殺了。禹長大后，繼承了父業(yè)，繼續(xù)治水，但做法就不一樣了，而是采取疏導(dǎo)的方法，先鑿開了孟門，后鑿開了龍門，結(jié)果，黃河就一直流到大海去了，再沒泛濫?！?/p>

小張睜大眼看，又歪著脖子想了好久，還是想不明白。

張大腦指著兩邊的山對他說：“你看看這地形就明白了，當(dāng)初黃河和上邊的山一樣高的，逐年水沖往下拉，現(xiàn)如今就到這程度，這晉陜峽谷全是水拉出來的，前邊瀑布下的十里龍槽全是水沖的。水的功夫厲害哩。”

周同說：“滴水穿石大概就是這個意思?！?/p>

祁鄉(xiāng)長這陣思想?yún)s跑了，想到了另外的事，忽然說：“你們說是堵厲害，還是疏厲害？”

張大腦說：“這還用得說嗎？堵只能是暫時的，從長遠來看，還是得疏，農(nóng)村人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哩，水嘛，總得有個流處，弄個渠道讓它流就成了，這堵來堵去，水漲船高，終究有一天會把堤沖塌，把人給淹了的?！?/p>

祁鄉(xiāng)長深有感觸地說：“哦，我也就說是該疏就疏吧，可是現(xiàn)在到處還是堵啊?！?/p>

張大腦不明白他說的是什么，莫名其妙地望著他，倒是小張一時明白了，就說：“祁鄉(xiāng)長，你說得對，就說今個的事，你看人家市長來幾句話一說，老百姓高興得都要磕頭哩，看來還是得疏，要不壓著、壓著，總有一天要爆發(fā)的?！?/p>

張大腦這時才明白了祁鄉(xiāng)長的話是另有所指，他給大家斟了一杯茶，說：“這幾年我見了許多事，現(xiàn)在是一級壓一級，到處怕上訪，結(jié)果老百姓就天天上訪，再好解決的事都上訪，家里死個人什么的哪怕是傷害案或者是肇事，反正不去尋法院、公安局，就尋政府，就上訪，你越怕什么，它就越來了?！?/p>

周同說：“你說得極是，前幾天就有個肇事，是縣上一個局長的弟弟開車把人撞死了，可是這家披麻戴孝跪在政府門口鬧事，為的就是給政府施加壓力，然后增大談判的籌碼?！?/p>

“其實你不怕，只要放開了，恐怕就沒得幾個人上訪了?！睆埓竽X說。

祁鄉(xiāng)長苦笑了，說：“還是張兄這個局外人看得透徹，我先前還和人說過，誰都有個怕的，要問現(xiàn)在的領(lǐng)導(dǎo)怕什么，其實最怕的就是鬧事、上訪，這是所有當(dāng)官者的軟肋，于是，群眾摸著了這個規(guī)律，任何事情都不通過正常渠道解決，反正就是在政府門前鬧事、上訪，這一上訪，領(lǐng)導(dǎo)就慌了，就給下邊打電話，要下邊解決。下邊不解決也沒辦法，處處又是一票否決，只能是和稀泥、抹光墻。這一弄，鬧事者嘗到了甜頭，到下一次又來了?？舌l(xiāng)上不解決又有什么辦法？弄不好，這官帽就讓摘了。這官帽不是在頭上戴著哩，是在褲腰里別著呢?！?/p>

周同說：“從大到小都是這樣的，聽說中央每次開大型會，各省各市各縣都派人把各地的上訪戶往回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