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禧宮離浣衣司有多遠,沐晨光不知道。才出了一條夾道,她的胳膊就快要支撐不住了。祥公公回過頭微微一笑,“累了嗎?”
沐晨光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奴婢說累,公公肯歇會兒嗎?”
“說累不行,要說后悔,就可以歇了。”
“那奴婢還頂?shù)米 ?rdquo;
祥公公忽然停下腳步,瞇起了眼,“你是打算和我作對到底了?”
沐晨光嘆了口氣,“公公,您就高抬貴手放我一條生路,不行嗎?五萬兩雖說不少,可我一旦出了宮,便能給您雙倍的數(shù)目。”
“找到江硯之之后嗎?”祥公公看著她,忽然問,“你可知道江蔭為什么執(zhí)意要送你進宮?”
沐晨光咬了咬唇,沒有說話。
“江家生意已經(jīng)遍及中原,尚未涉及的地方只有海外??上ШC嫔系暮铰范急荒虾5某碳宜迹挥欣瓟n程家,才能打通海路。而程家的女公子對江硯之芳心暗許,只要兩家聯(lián)姻,從此五湖四海,都在江家的掌握之中。而程家女公子脾氣火暴,斷斷不能和人共事一夫,不先除去江硯之身邊的女人,她怎么能進江家的大門?”
程家小姐程女潤對江硯之的癡心,已經(jīng)是整個大晏都知道的秘密。沐晨光在江家,常常代為收到程女潤送給大掌柜的禮物,不過可惜的是大掌柜一件沒留。
“我在十年前已經(jīng)為自己準備好了妻子,抱歉,請轉(zhuǎn)告程姑娘,她來晚了。”
大掌柜曾經(jīng)這樣對送禮的人說。
她那時候真天真,聽得滿意又得意,孰不知,江硯之越是這樣,她便越是危險。
看,一旦大掌柜不在,她就落得這種下場。
沐晨光輕輕替當時的自己嘆了口氣,“設若我保證即便出宮也不去找大掌柜呢?”
“但他會來找你。”祥公公淡淡道,“沐丫頭,乖乖聽我的吧。有我在,至少能保你二十年宮中太平富貴歲月。”
“二十年后呢?”
“你這樣聰明,二十年還不夠你打下根基?”
沐晨光輕輕搖了搖頭,祥公公細長的眼睛里掠過一絲怒意,不過,還沒來得及發(fā)泄,前方小祿子急步走來,“公公,叫奴才好找!原來在這里!不好了,太皇太后又——”
“小祿子!”祥公公厲聲喝住他。
小祿子立刻噤聲,祥公公方問:“幾時發(fā)現(xiàn)的?”
“今兒太……一直沒叫起,薛姑姑覺得不對,進去看了看,已經(jīng)沒人了。薛姑姑也不敢聲張,叫奴才來找公公。”
“知道了。”祥公公表情淡淡,聲音里卻有了一絲緊繃之意,命小祿子接了沐晨光手里的托盤,淡淡道,“沐丫頭,今天算你運氣好,改日我再找你吧。”
沐晨光看著祥公公與小祿子大步遠去,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僵舉著的手臂一時酸、痛、麻諸感齊聚。她隨便找了棵大樹靠著坐下來,心里只盼著這個“改日”至少是等她養(yǎng)好了傷之后。
時值仲春,微風溫柔而暖和。眼前是一片曲折園林,花木繁盛,香氣撲鼻,她入宮不久,又不能隨意行走,這次還是托了祥公公的福,第一次真正見識到皇宮的繁華之處。只見園中亭臺樓閣無數(shù),曲欄小徑不計,各式花朵盛放其間,在春日的照耀下散發(fā)著誘人的芬芳,蝴蝶振翅花間,似乎也為眼前的美景迷醉,飛舞著不肯停歇。
藍天白云之下,赭色的屋脊連綿直至天邊,廣大的殿宇中一點聲息不聞,這里仿佛是無人的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