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熱辣辣地烘烤著整個青州市。今天的醫(yī)院與往日相比似乎更加忙碌,像是來了重要病人。幾名身穿白大褂的醫(yī)生匆匆穿過長廊,表情凝重,只有年輕小護士忙里偷閑地圍在一起竊竊私語,溫晚走過去的時候恍惚聽到一句“好可憐,這么小就得了這種病”。
她無心八卦,腳下步子沒停,手卻情不自禁又探進了白大褂口袋里,然后掏出手機。
輕觸手機屏幕,界面還停留在剛剛收到的彩信上——照片拍得很清楚,女人雪白的脊背和男人麥色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嬌俏的臉緊緊貼著沉睡男人的胸口,一雙描畫精致的漂亮眼眸挑釁地對準(zhǔn)鏡頭。
她看了一會兒,伸手點刪除。
這種照片早在她預(yù)料之中,或許有了太長時間的心理準(zhǔn)備,悲傷的情緒就像曠日良久的皮球一點點漏氣,最后完全萎縮殆盡。
如果非要找一點情緒出來,大概只剩下無奈。
照片里的男人是她的丈夫,而此刻溫晚并沒有多少傷心的感覺。
顧銘琛和溫晚長期分居,當(dāng)然,并不僅僅是因為簡單的外遇問題,想到這兒,她停在靠墻的位置斟酌著給對方發(fā)短信:晚上回來,我們談?wù)劇?/p>
大概想到對方未必會照做,又一字一字地刪了,重新輸入:離婚協(xié)議我準(zhǔn)備好了,你回來看看有沒有要補充的。
等信息發(fā)出去,溫晚這才暗暗噓了口氣,握著手機的掌心已經(jīng)沁出一層細汗, 白色機身也被攥得微微發(fā)熱。
不遠處有護士朝她招手,溫晚卻渾然未覺,直到對方細步跑到跟前,焦急地小口喘著氣:“溫醫(yī)生,主任找你呢?!?/p>
溫晚愣了一下。
小護士欲言又止,左右看了看,這才壓低聲線說:“今天來的病人不簡單,您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溫晚微怔,急忙把手機塞進口袋里,那一瞬間恍惚感覺到手機振了一下。來不及看短信的內(nèi)容,她斂了情緒,挺直脊背道:“走吧?!?/p>
主任辦公室里聚集了不少人,溫晚推門進去的時候聞到一股刺鼻的煙草味,職業(yè)的關(guān)系讓她有些輕微潔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主任?”
孟行良聽到聲音,從辦公桌前望過來,眉目間馬上蘊了笑,朝她溫和地招招手:“來了,快坐?!?/p>
溫晚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周圍,房間里還有四個男人,其中年紀(jì)稍長一些的穿了一身老式唐裝,其他幾人俱是黑色西服裝扮。幾個人看向她的眼神都肅穆冷冽,帶著一股挑剔的審視意味。
溫晚隱約猜到究竟是怎么回事。
主任示意她坐下,又指了指一旁穿唐裝的男人介紹道:“這是賀老,這是我們精神科最好的主治醫(yī)生溫晚?!?/p>
賀老身上帶了男人特有的硬氣和深沉,聞言也只是對她微微頷首,目光再次落回孟主任身上。如果溫晚沒看錯,他看自己那一眼似乎有些不滿意?
嚴肅的氣氛讓溫晚有些緊張,接著聽到賀老的聲音如同本人一樣刻板地傳過來:“孟主任說溫醫(yī)生是權(quán)威,那么霆衍就交給溫醫(yī)生,希望溫醫(yī)生多費心,也拿出本事讓我瞧瞧?!?/p>
不知是不是溫晚多心,總覺得這話里有警告的意思。
她再看過去的時候,賀老只是端了茶慢慢地品,目光似乎一刻也沒落在她身上。溫晚無端就對這人生出幾分厭惡,這種被威脅的感覺,任誰都覺得不舒服。
她轉(zhuǎn)頭,話是對著孟行良說的:“主任放心,這是我的工作,一定盡力做好?!?/p>
“不是盡力,而是全力以赴。”
賀老將茶杯隨意地擱放在面前,拄著拐杖冷冷看她一眼:“霆衍是我兒子留下的唯一血脈,今年十六,年紀(jì)尚輕,受了點刺激才變成今日的模樣。想來老孟這么器重你,一定有他的原因——”
他故意頓了頓,將尾音咬得很重:“溫醫(yī)生一定不要讓我失望才是。”
溫晚額頭的青筋突突直跳,思緒像是回到了四年前,心境幾乎與那時一模一樣,也有那么個人面目猙獰地對自己說過類似的話。她心里憤懣,卻始終沒有表現(xiàn)出來,直到出了主任辦公室,這才緩緩閉了閉眼。
賀家她自然是聽說過的,在青州真是誰都惹不起,賀家長子賀峰一年前車禍去世,同行的妻子亦是杳無音信失了蹤,只剩這賀霆衍小小年紀(jì)承歡膝下。現(xiàn)在還得了這種惱人的病,老人著急上火是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