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寶珠侍奉齊白石二十余年,不僅把他照料得無微不至,還經(jīng)常陪伴老人作畫,為其磨墨、取水、調(diào)色。由于耳濡目染,漸漸地,她不僅能指出白石筆法上的工拙,還能臨摹其作品,甚至能辨認(rèn)市上那些假冒的齊白石作品。齊白石創(chuàng)作一幅畫后,也喜歡叫胡寶珠來品評,可謂伉儷情深。對此,齊白石有詩為證:
其一:誰叫老懶反尋常,磨墨山姬日日忙,手指畫中微笑道,問鷗何事一雙雙。
其二:休言濁世少人知,縱筆安詳費苦思,難得近朱人亦赤,山姬能指畫中疵。
盡管寶珠夫人之死讓齊白石傷心至極,自稱“灑盡老淚”。不過,生活還得繼續(xù),想到白石年事已高,在寶珠去世的第二年,朋友為他介紹了曾任北京協(xié)和醫(yī)院護士長的夏文珠。夏文珠的年紀(jì)跟去世的寶珠夫人相仿,身材高挑,面容姣好,齊白石一見大為傾心,打算馬上跟她結(jié)婚??上R白石的如意算盤被眾多兒女打破了,在大家的阻撓下,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讓夏文珠以護士的名義留在自己身邊。
夏文珠恃寵而驕,甚至連齊白石的畫賣不賣給誰都要由她做主,還需按每尺畫的潤例加收一成歸她所有,齊白石對她言聽計從。然而,夏文珠的舉動也讓她在齊家人的眼里成了眼中釘。夏文珠受了氣就找老頭子撒嬌發(fā)潑,有一次她跑回了娘家,齊白石叫女兒良憐陪他到夏家找人,夏文珠的母親來應(yīng)門,據(jù)齊良憐回憶,夏母比齊白石還年輕許多,但齊白石見到夏母后,馬上在她面前跪下,說:“請讓文珠回到我身邊來吧!”齊良憐見狀眼淚都流了下來。
強扭的瓜不甜,夏文珠到齊家七年后最終還是離開了齊白石,齊白石也沒有再去找這個整天耍脾氣的女人,大概在“七年之癢”后,已經(jīng)對她審美疲勞了。
夏文珠走后,下一個經(jīng)人介紹來照顧老人的就是前面新鳳霞所說的伍大姐,她的身份是齊白石的秘書。不過在中國,“秘書”二字總是帶著點曖昧的意味,這位伍大姐竟然當(dāng)眾吃老頭子的醋,難免讓人對他們的關(guān)系浮想聯(lián)翩。
著名小提琴家馬思聰?shù)呐畠厚R瑞雪曾在1952年隨父親拜訪過齊白石,她后來回憶說這年還有朋友為九十三歲的齊白石介紹了一位四十四歲的女人,大概有了前面的參照,朋友認(rèn)定齊白石喜歡的就是這個年紀(jì)的女人。沒想到,齊白石竟然一口回絕,理由讓人噴飯:“太老了?!焙髞碛謱硪晃欢q的年輕演員,相見之下,白石老人很喜歡,馬上決定與她結(jié)婚了。馬瑞雪感嘆道:“大約因為稚氣日重,白石老人早已忘掉自己的高齡?!?/p>
老實說,僅憑馬瑞雪的片面之詞,我很難相信她說的事情,我們還是當(dāng)作一個玩笑來看吧。不過,白石老人“早已忘掉自己的高齡”這個說法我倒是極其認(rèn)同的。
畫壇巨匠林風(fēng)眠曾公然宣稱自己是一個“好色之徒”,這個“色”并非“食色性也”之“色”,而是“色彩”的“色”,代表了林風(fēng)眠對于色彩的高度熱愛,這和金岳霖調(diào)侃梁思成的“梁上君子”有異曲同工之妙。從這個角度來說,齊白石也是一個類似于林風(fēng)眠的“好色之徒”,民間畫工出身的齊白石對色彩的捕捉能力超人一等,因此他晚年能夠開創(chuàng)“紅花墨葉”一派,在對比中將色彩的表現(xiàn)力強化得爐火純青,為文人寫意畫帶來了濃烈的民間氣息。
畫家對于色彩的追求本質(zhì)上是對于美的追求,同樣的,對于漂亮女孩的追求也是一種美的追求,兩者殊途同歸。齊白石對色彩運用的成功也意味著他在青藤、八大的冷逸基礎(chǔ)上加入了自己熱情的人生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