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別說了，你太累了……！”

“我的時間不多了……讓我說完了，我……我也可以安心地去了……！唉！再有一點……你也得記著，我死了，你一定要和阿姨……相處得好，她還是比較老實的，好容易生了個女兒，又出了這一事故，她能不傷心嗎？……你要和她客客氣氣……循規(guī)蹈矩地做去，這樣，你……你才不會吃虧……寶，你能記住我這番話……我，我也可以安心地去……去……了。”母親停住不說了。

我抹去了淚，抬頭向母親看了看，母親雖然睜著眼，但眼球被一層白色的眼翳覆蓋著。她的眼皮一眨一眨的，雖然沒有哭，但她心頭的辛酸、哀傷，比哭更不知超過多少倍。可憐我這時候，心里縱有千言萬語要安慰她，也不知說哪一句好。我的眼淚仍在不斷地流下來，我和母親的手緊緊地握著……房間里重又回到沉寂。母親卻合上眼睡了。她講了那么多，也是夠累的了。這些話，使我深深地感受到母親的一片苦心。

天色漸漸地暗下來，窗子外面在刮著風。風起處，一兩片黃葉從樹枝上飄落下來。我站起來開了燈，用毛巾擦了一把臉。這時見阿姨捧了碗藥推門進來了，我回過頭向床上看看，看見母親睡得很安詳。我輕輕地叫了她一聲，她不響，我也沒去喚醒她。她已好長時間沒有睡得那么踏實了。我又幻想著，幻想母親也許有轉危為安的希望。

晚飯時分，父親回來了。母親也在這個時候醒了。父親看見母親能睡一覺，也顯得很高興。我就把藥煨熱了，喂給她喝。一邊喂著她，一邊在想：要是母親從此真能一天一天好起來的話，那我心里的喜悅真是無法來形容了。

然而——現實驚破了我的幻想。到了九點鐘，母親忽然氣喘起來，我急得手足無措。父親呢，拿出一支人參，交給阿姨趕快下去煎湯。這時，母親喘得更厲害，眼睛還不時地翻向上面，頭又不斷地在枕頭上左右搖擺，手又無目的地亂抓……唉！人生的悲劇?。「赣H和我同時握住了她的手。我擔心母親會剎那間離開我。我含著淚想問問父親，母親究竟要緊不要緊，會不會……但，可憐的是：我看見父親扁了扁嘴，兩行亮晶晶的淚珠掛在他的面頰上……

阿姨剛好把參湯端上來了。老朱媽也跟在后面。我?guī)椭赣H用小銀匙一匙一匙地喂給母親。母親在參湯喝下后不久，果然停止了氣喘，而且又跟白天那樣，嚷著肚子餓，我們只能喂一點牛奶給她喝。她喝下了幾匙牛奶，叫父親坐在床邊，摸到父親的手，親切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