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年,又迎來了生機盎然的春天。我的生活基本上沒有多大變化。為母親“還愿”而抄寫的一百份《心經(jīng)》和《金剛經(jīng)》也終于完成了任務(wù)。母親十分高興,讓父親在火盆里一頁一頁地焚化。她跪在觀音菩薩的像前,口中念念有詞地磕著頭。
我還是自修我的學(xué)業(yè),也抽出時間看看雜志和文學(xué)作品。有一次,我忽然在《新人》周刊上看到一則“征稿啟事”,感到很振奮。于是我把那篇寫好的稿子——《紫鶯》重新修改了一下,謄清后,署上“德閎”的名字鼓起勇氣投寄給《新人》周刊。我只是抱著姑且一試的想法,不敢存有多大希望。
沒有想到,在隔了兩個星期后,當我看到又一期的《新人》時,卻發(fā)現(xiàn)我那篇稿子被刊登出來了。這是我第一次投稿的嘗試。當我看到自己寫的一個一個字變成鉛字排印在雜志上時,心里的喜悅就甭提了。而且過了些時候,雜志社還寄給我三元四角錢的稿費。這真是出我意外,也就更使我喜不自勝了。這是我活到十八歲第一次掙到的錢啊 !我喜滋滋地把我投稿和寄來稿費的事講給母親聽:
“媽!我掙到錢了。”我一邊叫著,一邊往她手里塞了一元錢,
“這一塊錢是給你的,媽!你高興嗎?”
“當然,我還能不高興嗎?”母親拿著一塊錢果真笑了。我已好久沒有看見她這樣樂了。她還翻看著雜志,“可惜……我看不清楚,字太小了……寶!媽心里很高興。”
我又到璧姐那里,也塞給她一塊錢。她看到雜志上果然刊登了署著我的名字的稿子,真替我高興。她握著我的手笑著說:
“淑妹!真有你的!你還可以繼續(xù)寫,寫出來再投去。我祝賀你,你比我強……”
我還給惠民買了一元錢的郵票,讓他寫信用。剩下的四角錢我給自己買了些信封和信紙。同時,我寫了一封信給他,告訴他我投稿的事兒,并把郵票附在信里寄給他。他在回信中也向我表示祝賀,還寫了些鼓勵我的話。
之后,我又接著投寄了幾篇:記得起來的有《從乍浦歸來》,那是一篇隨感,還有一篇獨幕劇《叛逆》,篇幅都不長,也刊登在《新人》周刊上,有的被退了回來。同時,我也把寫好的稿子投寄給《女子》月刊,從而還認識了該刊的編輯黃心勉女士。我們通過信,她也給我很多勉勵。不幸的是,她竟因病不救而逝世了。我曾寫了一篇悼念她的文字,發(fā)表在《女子》月刊上。還寫過些什么,卻記不起來了。
投稿這件事,在我的生活中平添了不少樂趣,也減輕了我思念惠民的情緒。
令我懊惱的是:這種樂趣維持得不長,終因家里發(fā)生連續(xù)的變故,我再無多余的時間和靜謐的心情,寫稿的事只好停頓下來。
在某一天的下午,母親午睡未醒,我在低頭溫課的時候,只聽得亭子間里發(fā)出一種重物倒地的響聲,緊接著是小妹妹一聲刺耳的哭聲和阿姨“不好了,快來人啊”的高聲哭喊……
我急奔到亭子間,只見本來擱在墻角里的一架不用的折疊木制屏風(fēng)倒在地上,正巧壓在小妹妹的背脊上,阿姨正用雙手把屏風(fēng)拿起來。這當兒被驚醒的母親和廚房里的老朱媽也都趕來了。
真是禍從天降!這一壓,竟把小妹妹的背脊骨壓斷而且頭部也壓傷了,急送醫(yī)院搶救,也沒有把她搶救過來。第三天,那嬌嫩可愛的、才六歲的小妹妹終于不幸地離開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