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牙膏的目標(biāo)是沒有蛀牙，他就應(yīng)該白送給你用。

物有所值就是那些不做廣告的東西，大米五毛錢一碗，豬肉五塊錢一斤。

市場經(jīng)濟(jì)就是掩耳盜鈴，賣價一百塊的東西，你明明知道它只值一塊錢，還是要買。

全國牙防組、中華營養(yǎng)學(xué)會都是些什么單位？有幾個人？

騙中國人最簡單了，在地上撿泡狗屎，只要你敢說它是用美國技術(shù)屙出來的，再給它起個洋名，保準(zhǔn)能賣個好價錢。

“阿琉達(dá)?？ā笔鞘裁?？一種化妝品。這個詞什么意思？沒意思。

這世界騙來騙去的，騙子都被騙子騙了。

中國的股評家都是好人啊，拿著莊家的工資冒充散戶的親戚。

騙人不是罪惡，騙不成才是。

回家的時候下了點雨，他把車停在門口，笑瞇瞇地看著我，又一次問起了那個老問題：“你說咱們倆是不是挺像的？我父親也是很早就去世了?！?/p>

我說：“挺像的，挺像的?！?/p>

“我說的不是長相，”他說，“是心里的?！?/p>

我說：“心里的，心里的?！?/p>

他揮揮手開走了，我咧開嘴，慢慢地開始笑，從門口笑到樓下，從樓下笑到樓上，從客廳笑到臥室，直笑到晚間新聞。我女朋友有點發(fā)毛：“你怎么了？傻笑什么呀？是不是你爸爸根本沒死啊？”

我閉上嘴，拿起遙控器換了個頻道，那是一檔愛國主義教育節(jié)目，主持人說：“中華民族有著五千年的悠久文明……”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司機(jī)？”

“那還不簡單？”她說，“你看看他手上那塊表！”

“什么表？”

“勞力士！”她惆悵地說，“我也沒看出來是哪一款勞力士，不過……總要幾十萬吧，啊呀，如果我能有那么一塊……”

我靜靜地看著她，發(fā)現(xiàn)她慢慢地變成了一塊巨大的勞力士，鉆石為刻度，黃金為指針，走著，跳著，滴滴答答地響著，一點點指向遙遠(yuǎn)的無名之處。

“你說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她問。

我沒說話。

她抱住我的肩膀：“他不是說這兩天還要找你嗎？你跟他說說，讓我到他公司里去吧，我們那個破老板又丑又小氣，還老想吃我豆腐?！?/p>

我閉眼裝睡，感覺她的目光嚴(yán)嚴(yán)實實地扣在我臉上。過了一會兒，她嘆了口氣，輕輕地躺在我身邊，我睜開眼，一片漆黑中看見她正定定地望著我，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是面無表情。

一張在黑夜里隱隱閃現(xiàn)的臉，像是什么都沒有。

那一夜我做了很多夢，不過醒來一個都沒記住。大概是五點鐘吧，凌晨五點是一天中最危險的時刻，外面隱隱約約傳來走動聲、說話聲，還有遠(yuǎn)遠(yuǎn)的汽車開動的聲音，我想著自己的前半生，忽然傷感起來，拍拍她的肩膀問了一句：“我們認(rèn)識多久了？”

“三年多吧?！彼悦院卣f。

屋里還是很黑，我閉上眼，看見那三年多輕飄飄地飛起來，沒有重量，沒有聲音，就像一張無字的紙。她一點點地醒了，嘟嘟囔囔地說：“其實你挺好的，挺好的，你啊，你知道不知道？昨天，你啊，看見你那樣，我覺得你，挺可憐的……”我輕輕地笑了一下，她好像又睡了過去，過了不知道有多久，她慢慢坐起來，一邊劃拉衣服一邊摸我的臉：“不過，你要是能發(fā)財該多好啊，你要發(fā)了財，我也不用天天這么早起了?！?/p>

我習(xí)慣性地伸出手，幫她扣背后亂七八糟的扣子，信口回答：“發(fā)財？唉，賣了你還差不多?！?/p>

“那一定要幫我找個有錢的主兒，”她拖拖拉拉地起身，出門前又補充了一句，“最好是開賓利的?！?/p>

我笑笑，抱著枕頭靠在床邊，看見她一點點變成了那輛賓利，一千二百萬的賓利，閃亮的外殼，胡桃木的心，她輕巧地發(fā)動，低鳴著，顫動著，從臥室駛進(jìn)廁所，從廁所駛出家門，然后輕盈地、優(yōu)雅而豪邁地駛進(jìn)21世紀(jì)日出前的陰影里……

勞力士：Rolex，瑞士鐘表業(yè)的經(jīng)典品牌，創(chuàng)始于1908年，以莊重、實用、不顯浮華的風(fēng)格廣受成功人士喜愛，美國球星奧尼爾曾一次送給隊友們二十四塊，前香港特首董建華腕上也是一款端莊典雅的勞力士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