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琴回過頭來望了他一會兒,才淡淡一笑,說:“你真的這么擔心我?”
“真的呀,是真的呀!你不相信嗎?”朱懷鏡很懇切的樣子。
玉琴說:“其實現(xiàn)在還早,不到十點鐘。你真的這么擔心我,我們找個地方,你陪我醒醒酒怎么樣?”
他只好又把車門拉上,說:“很愿意奉陪?!?/p>
玉琴把車開到藍月亮夜總會,朱懷鏡心里就有些打鼓。他口袋里只有三百多塊錢,怕買單不下出了丑。下了車,他只得硬著頭皮說你等等,我去買票。玉琴說不用。她挽了他的手,在門口拿出貴賓卡亮了一下。
玉琴問他是要包廂還是散座。他說就散座吧,也好感受感受氣氛。兩人找了一個散座坐下,一位小姐過來問二位要些什么。玉琴把單子遞給朱懷鏡,他看都沒看,說:“就來兩杯茶吧,茶是醒酒的。我倆在一起就不要什么排場了?!庇袂倬徒淮〗銉杀?。小姐剛要走,玉琴又叫回她,請她把這里多余的兩張椅子撤了。朱懷鏡暗暗佩服玉琴的細心。只留兩張椅子,就免得有人坐過來打攪他倆了。
舞池里正跳著快三,朱懷鏡跳不好,只坐著不動。玉琴湊過來說話,可音樂太高了,聽不清楚,她便移了椅子,同他挨到一起。玉琴說:“我今天的心情只適合慢四,我倆只跳慢四好嗎?”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當然說好。心想這女人只怕是個感情極細膩的人。他現(xiàn)在的心情特別灰。本是他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卻有一種被傷害的感覺。不論什么曲子,激越的也好,婉約的也好,在他的耳朵里仿佛都是幽幽咽咽的,如同哀樂。他猜想女人被人強暴之后,也許就是這個狀態(tài)了。
這是一曲慢四了,玉琴問怎么樣?他便攜著玉琴進了舞池。玉琴在他耳邊輕輕說:“同人家跳舞,最怕的是找不到話說。不說些什么呢,又很拘謹;要說些什么呢,又得搜腸刮肚。說來說去無非是先生哪里高就?先生的舞跳得很好。這才叫難受!我倆就破個例。有話說呢,就隨便說說;沒話說呢,就不做聲,只是慢慢走走,聽聽音樂。你說呢?”
“好好,好好,我最喜歡這樣了。玉琴,我以前總是想,要是能同誰跳舞時自自在在,無拘無束,也不顧及什么舞姿,想跳就散步樣地走一走,要么就只是站在舞池里說話也無所謂,那就好了。我想要是真能碰上這樣的女士,肯定就是我的知音。卻就是碰不上。今天算是碰上了。”說完了,朱懷鏡才驚奇自己剛才這么一套怎么說得這么順溜。
玉琴便眼睜睜望著他,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搭在他肩頭的手微微抖動了一下。他似乎感覺到了什么,卻有意裝糊涂,問她:“你不相信我的話是嗎?”
玉琴點頭說聲相信,忙把目光移開了。她的目光越過他的肩頭,顯得特別悠遠。
又是快節(jié)奏的曲子,他倆就坐下來聽音樂。朱懷鏡不知道玉琴的心情怎么會壞的。他當然不好去問她。他自己的心情卻是怎么也好不起來??奁谒缫涯吧?,可今天想哭的感覺卻好幾次撞擊他的心頭。他想現(xiàn)在要是能只身站在荒無人煙的深山里,大聲地叫喊一陣,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那就暢快了。可這世界找不到一個哭泣的地方。
幾曲過后,燈光全部暗了下來,他連玉琴的人影都看不清了。這是情調(diào)舞時間,通常是情人之間跳的,他不好意思請玉琴。可一只溫潤的手輕輕地放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心頭不由一跳,牽著玉琴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