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說什么消息了?”寶鋆放下手里端著的藍瓷茶杯,睜大眼睛問。他也挺關心清流派的動向。早在同治九年處理天津教案時,奕、文祥身患重疾告假,軍機處由他主事。因他既懼怕激起民變,又怕開罪洋人,畏首畏尾,舉措失當,清流派的攻擊矛頭就朝他刺來。那些日子,弄得他寢食不安,狼狽至極。因此一提起清流派,他心里就犯怵。
沈桂芬慢騰騰地說:“據(jù)我所知,對崇地山訂約的條款,翰林院的王仁堪、盛昱繼、黃體芳、張佩綸、張之洞等人已經(jīng)知道了。近日來,他們頻繁串聯(lián),暗中策劃,準備上奏朝廷,參劾崇厚。那樣一來,事情就難辦了。”
始終不露聲色的奕,此刻也放下手里的水煙壺,關注地問:
“他們怎么知道得這么快?”
“六爺,沒有不透風的墻。崇地山的電報先打到上海洋人的電報局,上海有洋人辦的報紙,什么事瞞得住他們?清流黨們一個個都是耳目極敏感的好事者之流,一傳十,十傳百,他們哪有不知之理?王爺,我們要早拿主意為好。”
奕離開軟榻,背起手在磚地上踱起步來,邊踱邊沉吟著說:
“崇地山倘若被參,輕則丟官,交刑部議處;重則得掉腦袋。再跟俄國人辦交涉恐怕就更難了。”
“我們要趕在他們之前上個折子,詳細陳明允約和拒約的利弊。否則太后和皇上批準了他們的奏疏,就不好挽回天意了。”沈桂芬建議。
寶鋆附和說:“事不宜遲。”
“那你們就先擬個稿子。”
王文韶起身朝恭王一揖:“王爺,此事關系重大,不可操之過急。卑職以為,還是等左帥的復奏上來后,再定大局。”
沈桂芬反對:“左帥遠在萬里之外的肅州,等他的奏章遲遲報來,或許圣裁已下,大事就耽誤了。”
“上諭已寄出半個多月了,我料左帥復奏不會耽擱太久,還是等等為好。”王文韶堅持說。
沈桂芬心里暗罵:“王夔石,王夔石,早知你如此,當初何必薦你到軍機處來。”
奕停下踱步,回坐到軟榻上。他瞧瞧王文韶,又瞅瞅沈桂芬,用手指敲了敲炕桌,下結論似的說:
“左季高久在西北帶兵,平定阿古伯叛亂運籌得當,對如何收回伊犁也必有深謀遠慮,不可忽略他的奏議。經(jīng)笙,你還照我們剛才議的意思擬稿。不過,對允約和拒約不作肯定和否定,只是詳陳利弊,奏明允約窒礙難行,拒約后果嚴重,請兩宮太后和皇上圣裁。同時還要奏明,左季高的奏折不日即到,請圣裁時一并參考。至于崇地山嘛,建議先免掉他的官銜,交部議處。這樣做,我們可以先主動一步。假如到別人攻得厲害時再免他的職,就被動了。”
奕的一席話,大家都連連稱是。于是,就由沈桂芬擬稿,很快寫好了折子。最后奕又審核了一遍,交給一名值班章京盡快呈遞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