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戰(zhàn)亂生涯&抗戰(zhàn)勝利(3)

天地悠悠:胡宗南夫人回憶錄 作者:葉霞翟


早些日子,南兄曾經(jīng)和我約定,最遲在十一月中旬,他一定會來成都看我的,結果他無法抽身,于十一月二十號給我一封明碼電報,上面說:“某日兩函均悉,戰(zhàn)事緊急,一時未克抽身,萬希原諒。一待勝利,即當前來奉候?!眱商煲院螅植恢惺裁慈怂蛠硪皇r花和一對鋼筆,在鋼筆盒里附有一張便條,上面寫著:“千言萬語都讓它代我訴說。敬祝愉快?!?/p>

對他的不能踐約,我無怨言,他這種百忙中所表達的關懷更使我感動,但我內心的郁悶并沒有因這一束鮮花和一張便條而消解。命運之神所加于我的阻難真是特別多,愛情的滋味本來不完全是甘美的,但像我所嘗到的這樣苦澀恐怕也很少見。

幸好到了十二月一切情況就慢慢地好轉了,十二月初旬獨山收復,西南局勢逐漸穩(wěn)定,西北各線的敵人也前后被擊退,河防已無問題,至此舉國上下的心情才略為輕松;到了那年的寒假,最黑暗的時期總算過去了。

在農(nóng)歷年年前的一個嚴寒的日子,南兄終于到成都來了,這是我回國后第一次和他在成都見面。這次,我的身份已經(jīng)由學生升為老師,他來草堂寺可以不必經(jīng)過門房而直接來敲我的房門了。那天因為天氣太冷,我的房里又沒有生火,冷氣從四面八方襲來,我坐在那里看書越看越冷,后來實在受不了就索性把棉被拉開來,坐在被窩里去看書。當我正感到四肢慢慢暖和,可以全神貫注在書本上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那時是寒假期間,學生都已回去,我還以為是謝家的大孩子來叫我去吃飯,就懶得下床,對著門大聲地叫著說:“是大經(jīng)嗎?門沒有關上,你進來好了?!?/p>

于是“砰”的一聲,門被推開了,笑嘻嘻地站在門外的,不是大經(jīng)而是我那日夜懷念的軍人。他還是穿著那套灰色中山裝——那件好像永遠都不會破舊的中山裝,手里拿著一束蠟梅,門一打開香氣就往我的鼻孔直鉆。我抬頭一看是他,一下子變呆了,竟忘記了下床迎接。他看我坐著沒有動靜,笑著問我說:“我可以進來嗎?”經(jīng)他這一問,我才如夢初醒,口里回答:“當然可以?!眱芍荒_才慌忙踏下地來。

我問他怎么會忽然跑來的。他說因為一連熬了幾天夜,火氣上來,整口牙齒都腫了,特別請假來醫(yī)牙的。我一聽不禁笑著說:“原來又是來醫(yī)牙的!我真高興你的牙病又發(fā)了。希望你以后多病幾次牙,以便我能常??吹侥??!彼残χf:“好狠心的小姐,你這不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筑在別人的痛苦上嗎?”我回答說:“當然,人是自私的,你不痛苦我就痛苦了呵!”聽我這么一說,他趕快走過來握著我的手說:“說真的,霞,我真是對你不起,你能夠原諒我嗎?”

“不原諒你我又能怎樣?可是你要我原諒你多久呢?”

他半晌無言,我也不再說什么。

這次,他在成都住了一星期。

他離去之后,過了年我就搬到華西壩去住了。原來在第一個學期快結束時,金大的柯教務長來草堂寺看我,約我到金大去任教。我對他說我是光華畢業(yè)的,不好意思辭掉此地的教職去別的學校任教。他說我可以不必辭,兩邊兼顧好了。起初我覺得不大好。等到向別人一打聽,才知在那個時候幾乎每個教授都是同時兼任幾個學校的教職的,愈是名教授兼得越多。一個人同時兼幾個學校的課自然是很辛苦,但主要的原因是那時的大學教授待遇很差,只教一個學校,收入不夠養(yǎng)家。記得當我拿到第一個月薪金時,我把全部的錢寄去重慶請綺嫂替我做幾件藍布衫。半個月后她寄來兩件藍布衫和一封信,信上說:“你寄來的錢剛好夠買一件藍布料子,另外一件是我以前存的,至于工錢為數(shù)不多,我替你代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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