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消息傳來了,徐貴祥要來了。他是不是一個“明主”,我不知道,但說實話,我是有心理期待的。我想,至少他是位作家,他懂得創(chuàng)作,懂得一個作家應當具備的某些素質,是可以與之共事的。我甚至都已經做好了盡最大努力去“輔佐”他的準備。可惜我自作多情了,“明主”并未看中我,他早已將我等排斥在外,另作了打算。于是,我內心便有了“懷才不遇”之感。其實,現(xiàn)在看來,我那時的想法真是可笑,就我一介卑微俗人,何才之有?茍安便好。
坦率地講,我并不認為徐貴祥到軍藝文學系當主任對他來說是件好事。顯然,他的年齡只允許他最多干兩年,這是明擺著的。兩年能干什么?渾身是鐵能碾幾根釘?他從來沒有當過大學老師,不知道教學是何物,他得有相當?shù)囊欢螘r間去學習適應,等真正摸清了情況,一年半載過去了,然后就該考慮退位的事情了。誰有心思跟我們玩兒?或者,他在兩年內轉運高升了,那可就又把文學系給坑了。
徐貴祥上任之初,一位院領導向他轉達了院長對他的期望,希望他把文學系恢復到“徐懷中時代”的水平。
我的天哪!徐懷中的時代是什么時代?那是一個名家云集、高手林立的時代,那個時代甚至培養(yǎng)出了后來名滿中外的李存葆、莫言、王海鸰、苗長水、錢鋼、何繼青、宋學武、雷鐸啊。
我不知道當時徐貴祥是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的。我猜想,他應當是“大膽地接受了任務”。如果真是“大膽地接受”,那他可真是有點“傻大膽兒”,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我們無法想象這個土生土長的原業(yè)余作家、當過連長的基層干部如何在這片文學沙場上點兵派將,搖旗吶喊,殺出一個“徐懷中時代的水平”。
“徐懷中時代”的學員都是已經有了豐富創(chuàng)作經驗的學員。他們專心致志,他們如饑似渴,心無旁騖,靠寫字改變命運,依創(chuàng)作捧飯碗。他們年紀一把,有的拖家?guī)Э冢械摹吧嫌欣舷掠行 ?。他們思維活躍,謙虛卑微,他們勤奮賣力。
可是,現(xiàn)在的文學系,所面臨的隊伍卻是一群高中生啊。這批學員閱歷簡單,卻個性十足。他們雖然是“憑寫作”考進軍藝,其實他們的寫作底子幾乎是零,還沒有開始學習真正的文學創(chuàng)作。同時,他們對文學沒有那么虔誠,他們對待名作家的態(tài)度也沒那么熱烈。盡管徐貴祥已是獲得茅盾文學獎的“大作家”,可是我們的學生,多數(shù)都沒讀過他的作品。學生們不靠文學吃飯,他們不為前途擔憂,他們也不為任何人寫作。他們進入大學后,甚至對寫作也沒太大的熱情,他們是按照“完成作業(yè)”的態(tài)度來創(chuàng)作作品的。
全是被動態(tài),沒有主動的創(chuàng)作,沒有積極的心態(tài)。這怎么培養(yǎng)!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除了面對這樣一些前高中生外,更大的困境或許來自于徐貴祥必須面對的手下“將帥”們。目前的教員隊伍與“徐懷中時代”相比已然發(fā)生了質的變化。教員們一水兒的來自地方院校,有“兩高兩缺”的特點:學歷高、理論水平高,缺乏部隊基層工作經驗、缺乏創(chuàng)作經驗。特別是這支教員隊伍都是處于壯年期的具有強烈民主思想與獨立判斷能力的“學院派”。同時,他們有豐富的教學經驗、有較高的學術水平,有獨立的思辨能力,敢于擔當,年齡都在40歲左右,正是獨當一面的業(yè)務骨干。徐貴祥只是大專學歷,他能不能像當年指揮一個連隊那樣指揮這些知識分子,我替他捏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