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將臉上的假面取下收入懷中,身體倏地滑落,她輕撫著墓碑上的文字,聲音微顫,“爹、娘,卿卿來了?!?/p>
她重重叩首,“女兒不孝,今日才來看你們,請二老恕罪?!?/p>
再叩。
“十年未為爹娘添白燭、奉祭禮,是女兒之過?!?/p>
三叩。
“讓爹娘埋骨異國、飽受風(fēng)霜,是女兒之錯?!?/p>
她緩緩地抬起頭,抱住兩塊石碑,“生養(yǎng)之恩永不忘,今日請二老飲一壺月光,但看女兒殺破狼?!?/p>
無嘆,無淚,一臉無情。她慢慢站起,從腰間抽出銷魂,轉(zhuǎn)身離去。風(fēng)吹過,桂花清如水沉香,月色涼如秋寒霜。
云卿站在官道上,靜候脯醢。
嗒嗒嗒……腳步聲慌亂,馬蹄聲倉皇。云卿冷眼看去,為首那人一臉慘白,全不似干州那次的囂張。
“來者何人?”白子奇舉鞭尖叫。
“地獄鬼差。”語落身起,她劍指豺狼。
“來人!來人!”白子奇顫不成聲。
云卿輕蔑一笑,以氣貫劍,銷魂聲動,音音繞耳。她一劍劈倒攔道的雍兵,再橫身一掃將白子奇踢落馬下。
“來人!來人!”他連滾帶爬地向后跑去。
云卿輕輕落在馬前,轉(zhuǎn)腕飛血,劍身銀亮。她笑著走入包圍,真氣四射,劍走八方,一時周圍血肉橫飛,慘叫四起。她無心無念,但有劍。
天教分付與疏狂,氣吞殘?zhí)攽?zhàn)穹蒼。
殺!殺!殺!
“殺!”密林里吼聲和擂鼓聲震天動地。
“主子,我們中計了!”隨駕急急大叫。
明王匆匆跳下馬車,踩著侍從的手掌躍上馬匹,冷冷地看了看旗幟招展、將帥遙立的城樓,“傳我?guī)浟?,大軍撤離!”
“那白軍師?”尉官急急問道。
明王不甘心地瞇起雙眼,“白軍師為國捐軀,本王定厚葬之?!币怀轳R鞭,掉頭飛奔,“駕!駕!”
“撤!撤!”校官粗吼,架起的云梯被推倒,雍兵分成三路急急退離。
“殺!”
行至白樺林只聽喊聲撼地,鑼鼓齊鳴。一隊騎兵從東南角殺出,黑暗之中看不清來者多少,但從聲音判斷至少也有近萬人。明王暗叫不好,低下頭,隱身于兵衛(wèi)之中。
刷刷刷……一陣箭雨飛過,騎衛(wèi)紛紛倒下,明王心中暗恨:凌徹然,都是你害得本王如此狼狽,待我陳紹回去再與你算帳!
天似沉墨,黑云罩地,風(fēng)動白樺,疑有暗影。
驚!驚!驚!
小跑的步兵不時張望,就怕哪里再殺出伏兵。氣不敢喘,腳不敢停,一鼓作氣奔行數(shù)十里。待到酹河邊,剛要停下緩口氣,卻聽身側(cè)又是一陣號角低鳴,怎么又來!從明王領(lǐng)地到繁城,本就不眠不休地疾行了一夜,如今又受到如此驚嚇,雍兵個個覺得身負(fù)千斤,疲累不堪。
“殺!”馬蹄聲狂亂,西南風(fēng)不息。
雍兵丟下輜重,雖腿如灌鉛,也不得不再度奔命。
騎馬狂奔的明王此時已經(jīng)金冠半落,束發(fā)蓬亂。他低下頭,躲過數(shù)支冷箭,狠抽馬匹,“駕!”
風(fēng)聲鶴唳水滔滔,林暗月殘路遙遙。
倉皇奔行數(shù)十里,過了酹月磯,追兵漸無。陳紹微疑,勒馬回望,只見身后盡是丟盔棄甲的雍兵。他扶了扶金冠,暗自思忖:一路上只見小股追兵,而且并未一次近戰(zhàn),追而不殺,這不是青軍的風(fēng)格啊。他猛地瞪大眼睛,兩腮微抖,“糟,中計了!”
明王一揮馬鞭,大聲吼道:“傳我?guī)浟睿負(fù)舴背?!?/p>
“什么?”
“不是才逃出來嗎?”
“回去送死?!”
聲聲質(zhì)疑。
“違令者,”明王無情地看向四周,“斬!”
人困馬乏的雍軍不情不愿地掉轉(zhuǎn)陣形,好似一條半死的蟒蛇,顯得有些沉重。
“報!”身后插著窄旗的探子狂奔而來,半跪在地,“西北二十里外發(fā)現(xiàn)青國大軍,人數(shù)約有十萬!”
“十萬!”明王癱坐在馬上,“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
身邊的將官急急開口,“主上,保命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