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子卿一行趕到太原時,卻下起了漫天大雪,老局長到飯店來看他們,身后還有一位衣著樸素操著陜西口音的長者。老局長說:“這是G老,從延安時期到一九六四年,任中共主要領導人的秘書。”
馮子卿握著G老的手說:“G老,我知道你,歷史上中央領導人著名的五大秘書之一。”
G老爽朗地笑著說:“我們要搭伴走一路了。一九四八年我們過了黃河,也是冬天,過五臺山時,車陷在雪里,推車的時候,我把鞋都掉了。想不到今天我們又要冒著大雪翻山了。”
老局長對柳明說:“山路都結冰了,你們開不慣,我再叫個司機吧。”柳明說不用了,我已經找哥們兒安排了一輛依維柯,安排了有經驗的司機,不必開兩輛車。趙莉在一邊說:“我負責照顧G老。”老局長高興地說:“那我就放心了。”
第二天早上,依舊烏云密布,老局長有些猶豫:“山上的路不好走了,我們先要翻過雁門關到朔州,去看明長城、崇福寺和應縣木塔,從那邊再返回雁門關上五臺山。就怕在雁門關堵車。”G老說:“當年我們翻五臺山,雪比這大,”他指指膝蓋,“到這里。把我們堵了三天,所以現在山腳下那個伯強村還有毛主席路居館,最后我們是冒險上山的。”趙莉在一邊力主上路,說當年車和路的條件都不好,G老他們也走過來了,再說這雪不定還要下幾天,到時候更不好走。柳明跑去征求司機的意見,說可以走,一行人上午便出發(fā)了。
到了雁門關下,雪便紛紛揚揚下了起來。司機是個經驗豐富的中年人,說下雪尚好,一旦結冰就把我們困在路上了,于是便冒雪上山。只見兩邊山形陡峭,山路冰滑,路邊不少車輛都拋錨了。待到山腰,路便完全堵塞了,車剛剛停下,就向下滑去,柳明趕快跳下車,撿起路邊的石頭塞住車輪。司機下來看看說,今天崴了,弄不好在山上過夜了。老局長說:“‘三關要隘無雙地,九塞尊崇第一關’,這是古人描寫雁門關的詩。你們看這山,何等險峻,歷史上自李牧開始這里就是邊塞要隘,打過不少大仗啊。”
馮子卿站在路邊,望著遠山說:“局長,這條古道該修了。這可是條馱載過我們民族歷史的道路啊。”馮子卿轉過身對趙莉說:“五代之后,中國人外出謀生一般三條路,下南洋、闖關東、走西口。雁門關就是走西口的必經之路。當年在這條古道上行走的不僅僅是馱滿南北貨物的馬隊,也不僅僅是目光中流露著渴望神情的內地漢子,還有許多不惜跋涉山水,穿越崇山阻隔遷往內地的少數民族。婁煩、匈奴、鮮卑、羌、羯、突厥、沙陀、契丹、女真,這些民族都在走過雁門古道后與漢民族‘合同一家’了。我們現在正站在國家民族的歷史之路上。”聽馮子卿這樣說,趙莉便拉著柳明,一定要柳明在這條古道上為她留影。
這時天色漸晚,司機走過來說:“不少大車都拋錨了,如果今晚不翻過山,我們就麻煩了,有的車已經被堵三天了。”柳明說:“G老在車上,你不能出紕漏,千萬小心。”于是一行人上車,在車輛的夾縫中穿行,馮子卿望著群峰,吟起一首古樂府詩:“我所思兮在雁門,欲往從之雪紛紛,側身北望淚沾襟……”趙莉望著馮子卿,悄悄對柳明說:“跟他在一起,堵車的經歷都值得留戀。”
四天后,一行人到了五臺山。柳明在朔州拍了大量古代建筑、雕塑和壁畫的片子,他一直很興奮,說這是他當記者以來收獲最大的一次,還說如果不為生計所迫,他決不會去經營公司。趙莉對馮子卿說,柳明當不了商人。馮子卿悄悄告訴她,柳明下崗后,每天早上五點多就起床,提著他的長槍短炮(照相機)走街串戶,拍攝北都市的風情民俗,八點以后再去公司上班,他骨子里還是個記者。G老則詫異地問老局長:“這是個非常敬業(yè)的記者,怎么去搞公司了?”老局長只是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