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運昌看到女女很穩(wěn)重的笑跟日頭和成了一色。
讀畢祭文,樂隊吹奏,廚房開始上饌,其供之饌花樣繁多,有水煮的、油炸的、火熏的、籠蒸的,茶杯酒盞、盤盤碟碟,枳元白果,交梨火棗,無不應有盡有。
這時候外面正上演一出《鞭打黃癆鬼》的表演,其黃癆鬼的扮相是光穿了一條褲衩,全身涂以黃色,似瘋魔狀。在黃癆鬼的身后扮有兩尊天神——方弼、方相。他兩個頂盔貫甲、手執(zhí)鋼鞭,追捕黃癆鬼。可是這個黃癆鬼不但不害怕方弼、方相的追捕,反而肆無忌憚地在街市上胡抓黑鬧。他抓到的東西也無人復奪歸己,可能是怕沾染上了黃癆病毒。說來好笑,這黃癆鬼的身后跟著一名拿布口袋的人,替黃癆鬼代收攫取來的一些商品,而方弼和方相也佯裝不知。最后,黃癆鬼被趕至大賽廟內的舞樓上,被方家兄弟高高吊起,此時,跟在黃癆鬼身后的觀眾滿滿擠了一廟院,來看鞭打黃癆鬼,但見方弼和方相舉起鋼鞭虛假地打了幾下。這時原桂芝看到黃癆鬼是皮二扮演的,那個手提滿滿一口袋吃食或別的什么的是皮大,原桂芝狠狠地擠了一下眼睛,什么也不想看,覺得娘家屋里怎么就出了這么兩個被人小瞧的東西呢?!本來戲還長,原桂芝急切地要身后的家丁告訴后臺上的人及早結束。這時候的蓋運昌已經陪著縣里來的官員往和盛堂打骨牌或抽煙泡去了。臺下的人還等著上去也打黃癆鬼驅逐一年的晦氣呢,忽有人從后臺端出一盆煙火,剎時煙霧籠罩了整個舞臺,等煙霧消失后,舞臺上已經是空無一人,臺下的人只好一笑而散。
這一天供盞七次,蓋家大小都在寺廟里吃飯。只有三太太在傍晚時分回了一趟蓋府,是回去拿行頭,準備晚上演出,晚上演《霸王別姬》。女女聽二太太說,三太太晚上演虞姬。
夜晚來了。蓋府的人在舞樓對面時雨廳樓上設宴,就著瓜果、瓜子一些干果看演出。各自心照不宣,就等著看三太太演出。舞樓對面的棲云廳上是留給一些官員和客商的。時雨廳上的幾個廳子除了蓋家人,留給了原家、柴家,還有外村幾個大戶看戲。舞樓下早早有人把自己家的條幾抬了過來。一行條幾,一行凳子。條幾上是供女眷盤腿坐著看戲,凳子上是各自家里的男人。也有不坐的,站著,肩了自己的孩兒們。孩兒們拽著大人的耳朵,大人的耳朵被拽得發(fā)燒了,吐出一嘴口水抹到耳朵上降溫。舞樓四個角壘了火爐,燒了松柴,把舞樓和廟院照得通亮。舞樓上是用桐油亮燃的燈籠,沒有等戲開演,女眷們就先入場了,找到各自的位置盤腿坐上去。時雨廳和棲云廳上的男人們開始看著下面的女人品頭論足。女女看到自己的男人聶廣慶牽著驢駒子在一個角角上站下來朝著這邊望,女女附耳小聲告訴聶山,指給他看。女女想:聶廣慶是怕把驢駒子丟了才牽過來,看著那個暗處笑了一下,這一笑讓聶山壯了膽氣,高聲朝著暗處的聶廣慶喊了過去:“爹,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