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妍聽說我可能無法保研，氣得要命，一個勁兒地喊：“不爭饅頭爭口氣，就算你能自己考上，這事兒也不能這么就算了?！?/p>

正式名單下來時，高嵩兩個字赫然在列。

我驚訝，可妍妍卻說這是我應(yīng)得的，別人誰別想搶。我察覺不對，連連追問。她局促地說：“我跟我爸提過點……沒說別的，你知道的，我爸也是老清華，跟你們系副主任還是本科的同學。所以我……”

那一刻，我的尊嚴全數(shù)崩潰，甩開她的手跑出門，在馬路牙子上坐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我跑去和系主任說，要放棄保研名額。他勸我不要沖動，我說不是沖動，別說我能自己考上，即便考不上也不會為了這點事放棄自尊。

回到家里，看到妍妍抱著墊子，縮在沙發(fā)角落，眼睛又紅又腫。

我抱她上床，她掙扎，死犟著不理我。我說：“裴巖妍你要相信你老公的本事，誰都不用靠，我也會給你最好的生活?！?/p>

事后，羅師兄直罵我傻，我覺得自己是挺傻的，細想起來還真有些后悔，這事兒要發(fā)生在別人身上我會怎么罵？既想當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傻X。

妍妍爸爸找我談了一次，直言我和妍妍不合適。我什么都沒說，只請他不要把我放棄名額的事情告訴妍妍。

之前我對自己保研太過自信，根本沒好好復(fù)習研究生考試科目，但我不擔心，只要我努力，一切都不會晚。

為了保險起見，我開始同步上托福和GRE輔導(dǎo)班，就算考研失敗，出國也是個選擇。我不敢在家里復(fù)習，每天都游走在輔導(dǎo)班和學校教室之間。妍妍問我到底忙什么，我只說提前幫導(dǎo)師做項目。

現(xiàn)在想想，當年可真是無知者無謂，總以為靠自己就能闖出一片天地，堂堂正正地告訴世人：我是高嵩，就算沒身份，可照樣是條龍。

研究生考試筆試成績很好，可偏偏面試一關(guān)沒有過。

畢業(yè)吃散伙飯那天，許多哥們兒為我不平，滿學校地砸瓶子罵那些走后門兒的孫子。我也跟著罵，罵完酒醒了才覺得自己特傻，為了不值錢的尊嚴，老婆沒了，前途也沒了。

后來，我在美國混了四年，始終高不成低不就，灰頭土臉地回國，沒了清高，抽去傲骨，聽從我爸的安排進了公安系統(tǒng)。

我爸跟我說，這世界上有本事的人太多，可能出頭的只有識時務(wù)者。

蕭曉就是那時他給我的另外一個機會，我爸和蕭曉的爸爸是戰(zhàn)友，她爸爸在軍區(qū)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雖然我爸轉(zhuǎn)業(yè)進了公安局，可兩家的關(guān)系一直沒有斷。

蕭曉很嬌氣，從小到大就沒離開過父母，連大學都是走讀，大學畢業(yè)后進了軍區(qū)機關(guān)做會計，一路順風順水，平淡穩(wěn)定。她很依賴我，什么事情都跟我商量聽我的意見，連普通感冒發(fā)燒都讓我陪著去醫(yī)院，起初我還挺享受這種依賴，可沒多久便厭倦了。兩年處下來，覺得在養(yǎng)閨女，可閨女沒她那么懂事，她跟她媽很像，默默做男人背后的女人。我忙沒時間理她，她便在我單位旁的茶館里抱著筆記本看電影。我問她會不會覺得委屈，她說會，可我是男人應(yīng)該有上進心。那一刻我又想起裴巖妍坐在我身邊安靜看書的樣子，她那時候一定也很委屈。

蕭曉拼命給我打電話是因為她病了，扁桃腺發(fā)炎，我到醫(yī)院的時候她父母都在，看我的眼神就跟看仇人一樣。不想跟他們解釋什么，我又不欠他們的。

我問蕭曉怎么樣了，她反倒問我去了哪里，明明今天我放假的。

我說去見朋友，她爸怒氣沖沖地質(zhì)問：“什么朋友比女朋友還重要？”

妍妍的爸爸也質(zhì)問過我，妍妍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不在，他憑什么放心把女兒交給我？

那時我說：“我愛她?！?/p>

可此刻我只能說：“蕭曉，對不起?！?/p>

晚上，蕭曉的爸爸和我單獨談了很久，先是罵自己的女兒嬌氣，又說是他這個做爸的慣的，最后他說：“高嵩，我一直很看好你，你事業(yè)心重是好事，可也要關(guān)心下自己身邊的人。你和曉曉談了這么久，有沒有考慮過以后？”

我說：“蕭叔叔，我覺得我沒資格娶蕭曉，她應(yīng)該有比我更好的人來呵護?！?/p>

她爸叫我滾。我滾了，滾得特高興。

晚上我爸給我打電話，我告訴他我跟蕭曉沒戲，就算他爸能捧我當軍委主席我都不要蕭曉。我爸說我太沖動，蕭曉是個好女孩，也一定會是個好妻子，叫我好好考慮，然后去跟蕭家道歉。

我說不用，我倆早就該分手，一開始就根本不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