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抑制住興奮,借著竹林和冷杉掩護,不斷聚焦按下快門,不知是輕輕的快門聲驚動了羚牛,還是它們在山風中嗅到了我們的氣息,那些正在覓食的羚牛突然停止了吃草,開始抬頭向我們的方向張望,當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危險時,它們又開始轉(zhuǎn)頭吃草,邊吃邊移動,不一會兒就隱身密林之中,再無蹤影。雖然只遠遠一瞥,但我們?nèi)泽@喜不已。
第二天一早,拉開帳篷走出小木屋,發(fā)現(xiàn)屋外成了一個白色的世界,草地、樹枝上掛滿白白的霜,陽光將遠處的山頭涂抹上一層金黃,天空是透明的湛藍,空氣寒冷而清冽,帶著一股森林特有的馥郁芬芳。踩著咯吱咯吱作響的凍土,和向?qū)蛏巾斉实?,準備繼續(xù)去邂逅這高山之巔的狂野精靈。
爬上山頂,陽光暖暖地照射在身上,大山開始從寒冷中蘇醒,遠處的山谷里,濃濃的白霧正在翻滾上升,形成無邊無際的云海,順著山坡漫上來,將山下的一切遮掩得不見一絲痕跡,而我們仿若在云天之上。遠遠地,又望見有羚牛在山坡上吃草,在遠處拍攝了一陣,和向?qū)кb手躡腳從山的背面攀上山頂,悄悄潛行到峰頂一塊突出的巨石之后,利用石頭和竹林的掩護,開始繼續(xù)拍攝這些雄健而壯美的荒野精靈。
沒過多久,暖烘烘的太陽居然讓這些家伙躺在草地上開始睡覺,我們根本看不到它們的身影,不得不和向?qū)Ю^續(xù)向下潛行,希望能更接近這些大山的主人,更近距離地目睹它們健碩的雄姿。順著冰川時代的遺跡,一條巨大的石坡輕輕地、緩慢地向下,一點兒一點兒接近正在睡覺的羚牛們。大概是察覺到我們的到來,一頭公牛突然躍起,四處張望,然后飛快地順著山谷往下,穿過亂石坡,進入了密林,而其他幾頭羚牛則不慌不忙起身,四處張望打量一番,然后不緊不慢也跟隨公羚牛而去,留下一山云海、遍地清風和意猶未盡的我們。
下山的路上,向?qū)Ц嬖V我們,羚牛的犄角非常漂亮,曾經(jīng)有去游玩的客人請他幫著尋找牛角,說以前能發(fā)現(xiàn)病死或因為被天敵攻擊而死去的羚牛,有人就把牛角拿回去做裝飾了。這讓我內(nèi)心不僅涌起幾絲莫名的憂慮,這片云天里的羚牛牧場,在人類無窮無盡的欲望面前,會不會也在某一天淪落成為這些羚牛的墓場?
在藥子梁與羚牛、巖羊、野豬等大型野生動物的邂逅,讓我們興奮不已。記得單之薔先生曾經(jīng)說過:“野生動物有一種把我們帶回故鄉(xiāng)(進化史意義上的)的能力,我們曾經(jīng)是野生動物中的一員,也和它們一樣在荒野上游蕩,也曾是捕食者和被捕食者……漸漸我們忘記了我們從哪里來,忘記了故鄉(xiāng)。但一種‘尋根’的沖動,一種‘返鄉(xiāng)’的愿望,不時地縈繞在我們的心頭……”所以當我們在荒野中遇到這些羚牛時,“被壓抑的野性釋放出來,感到野生動物是那樣的親切,內(nèi)心蕩漾著一種愉悅,一種回到闊別很久的故鄉(xiāng)的感覺彌漫著”。而在整個中國,除了阿爾金山、可可西里—羌塘大草原,離人類城市最近,最容易到達又能夠近距離邂逅野生動物讓我們心靈回歸的地方,或許只有秦嶺,只有佛坪。趙建強先生還告訴我,佛坪是世界第一只棕色大熊貓“丹丹”的發(fā)現(xiàn)地,在三官廟等核心保護區(qū)內(nèi)平均1.5平方公里就有一只大熊貓,密度居全國之首。在密林深處,常常還能見到金絲猴在樹枝間穿行跳躍,而且近些年,珍貴的野生朱鹮也開始在山谷的溪流附近筑巢安家。只可惜因行程安排,我們無法一一去尋覓和邂逅,只能戀戀不舍地告別佛坪,把那些惆悵與向往留在了佛坪的山水之間,留在了我們內(nèi)心的某個角落,期待它的野性一直延續(xù),給我們逐漸貧瘠的精神家園留下一份厚重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