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坐針氈地度過了五十分鐘,終于盼到了下課,“最難消受美人恩”,古人誠不我欺矣。
(我坐在電腦前,很無聊,這么臭長的小說,讓我滿懷疲倦,我越來越仇恨這一切,我要盡早把它們了斷。)
同學們手忙腳亂地離開教室,老太太在講臺上等了一會,見我今天似乎沒有打算問她問題,頗感失落,最終也悻悻地離去了。整個教室,只剩下不到十個人,大家各霸一方,相安無事。
我知道我是誰,但我不知道我不是誰,這也決定了我的行為通常沒有意義。念大學的最大收獲,我想應該是學會了如何正確地浪費時間,麻木而無怨無悔地揮灑青春在校園的每株小草、每幢建筑、每朵鮮花、每位女生身上,回頭想想,卻再也看不清自己的模樣,我們的鮮血,我們的歡笑,我們的啤酒,我們的詩歌,我們的二十歲,我們的狂傲,都已恍惚得不再觸目,象一張在終點被立即注銷的車票。
錢多多一副吃定我的模樣,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對我說:“今天給你點歌的那位女孩其實就是我”。
我本來想自殺的,因為我覺得很煩很悶。但想到也沒有什么好死的,于是我又活了過來,并說:“是你?”
“是我。”
“當真?”
“當真!”
“果然?”
“果然!”
“喜歡我?”
“有點,你總是樣子怪怪的,我特別好奇,特別想了解。”
“總是?難道我們見過很多次?”
“反正不止一次,在上個學期我就注意到你了,我記得第一次看見你時,那是去年冬天,你在學三食堂前面的海報欄前貼海報,當時,你用十幾張白紙把整個海報欄糊得嚴嚴實實的,象下了一場大雪,把那些遺失啟事、錄像、舞會、吉它學習班招生等各色廣告沖洗得一干二凈,當時很多人圍著起哄,我就是其中之一,后來每次見到你,都覺得很怪,可能跟第一印象太強烈有關,一看見你,我就想起你穿著白大褂貼白紙的情景?!?/p>
“你記性倒好?!?/p>
“我要追求你,我要向你宣戰(zhàn),風扇?!?/p>
“對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我一個朋友認識你,他告訴我的?!?/p>
“你那朋友尊姓大名啊?”
“這……”錢多多遲疑著,“以后再告訴你?!?/p>
“你線性代數(shù)不及格是真的嗎?”
“沒的事,在廣播上,你得煽情、夸張。我不是把話蹩在心里的人,我喜歡你,所以我要得到你?!?/p>
她囂張的態(tài)度激怒了我,我冷冷地說:“恐怕你要排隊了,沒那么快輪到你。”
錢多多臉上掠過一絲不快,她說:“風扇,你別太傲,象我這樣的女生,哪點配不上你?我長得不難看,身材也不錯,學校廣播臺主持人,校女生部部長,戲劇社當家花旦,主動來找你,是不想我們雙方都錯過機會,別掉過頭一副不屑的樣子,你的眼光并不怎么樣,就瞧瞧你找的那位血風箏,除了個子高一點之外,實在找不出別的什么優(yōu)點。”
事情越來越復雜,風扇這樣認為,我也這樣認為,我本來認為寫個兩萬字就差不多可以交差了,但出場人物多了錢多多這個難纏的女人之后,恐怕又要再花許多筆墨了。冥思苦想的日子,何時才是盡頭??!
我說:“怎么,你還認識血風箏?”
“豈止認識,我跟她之間,還有一種特殊的關系?!?/p>
“我不想再和你聊了,我不喜歡你,再見?!蔽移蚕洛X多多一個人,迅速走出教室,錢多多在我身后叫道:“風扇,我們之間還沒算完。”
我急匆匆地去找血風箏,渴望從她哪兒知道個究竟。而她的室友告訴我她出去還沒有回來。我徘徊在六舍昏暗的路燈下,不知道接下來該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