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歌唱的沙》最后一次的歌唱(5)

那時沒有王,各人任意而行 作者:唐諾


事不關己的最后一案

不直接把寬闊無所不在的犯罪激化窄化為謀殺的單一形式,也不只是搬過來某個心理學家的說法再以小說語言翻譯出來,就等于是犯罪心理描述,鐵伊這樣的小說書寫可比想像中要難多了,因為這等于放棄了方便好用的推理小說框架,包括可依循的情節(jié)走向模式和好套用的角色人物模型。

你需要一個有耐心的新人,通過他有耐心的眼睛來重新看待犯罪,這個人就是格蘭特探長。

格蘭特被設定為蘇格蘭場的探長,但我們看到,當犯罪找上他,不管是以具體的刑案形式或僅僅是一種隱晦的味道,他的興致并不全然是警察式的職責在身,或獵犬式的制約反應,格蘭特的兩眼發(fā)亮有很大一部分很單純只是發(fā)現(xiàn)的樂趣。發(fā)現(xiàn)的實踐方式,不是雷厲風行的辦案行動,而是沉靜耐心的找尋;不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嚴密邏輯推理或甚至找出具法律效力的證據(jù),而是包含著感受、理解和同情;最終,當真相順利揭開,也不是一種唯我獨尊式的得意勝利,而是一種涉過長路的疲憊欣慰滿足之感——我最喜歡的鐵伊結局,是兩部不存在死亡小說其中之一的結局描述,格蘭特悄然找上那位心存報復但并未殺人的女“兇手”,證實了自己的猜想,安慰了沒犯成大罪的嫌犯,再誠摯地致意作禮離去,非常的紳士,非常的溫暖解人,非常的格蘭特。

然而,格蘭特并非是個沒火氣的人,也不是個腦中只有個人疑問、沒有公共領域正義感的唯我主義者。不,不會的,如果是那樣,這個人就不會艱苦探入四百年前的事不關己謀殺案(他又不是個可因此得利的歷史學者),只因為他不相信也不愿冤屈那位死去的國王背負千古的冷血之名——格蘭特就連這方面也是典型土系的,外冷內熱,像大地一樣,冷凝堅硬的地殼底下流動著熾熱的熔巖。

讀者學劍意不平,而《歌唱的沙》將是格蘭特的最后一案,當然本來也一樣是事不關己,只因為車廂里死去的年輕被害人,有一對“輕率的眉毛”,讓病假中的格蘭特始終揮之不去——他是誰?他為什么會到這里來?他為什么會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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