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慥(?—1155),字端伯,號至游子,亦號至游居士,晉江(今福建泉州)人
王利器先生《曾慥〈百家詩選〉鉤沉》云曾慥為“南豐人”,實誤,見《文學遺產增刊》第十四輯,后收入所著《曉傳書齋文史論集》,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1989年版。曾慥在其著作中多次署名為“溫陵曾慥”,如《樂府雅詞序》末自署“溫陵曾慥引”?!皽亓辍毕等葜っ?。關于曾慥的生平可見王可喜、王兆鵬《南宋詞人曾慥、尹煥生平考略》,原載《詞學》第十六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后收入王兆鵬、王可喜、方星移著《兩宋詞人叢考》,南京:鳳凰出版社,2007年版,第126—132頁。
。他出身于名門溫陵曾氏之后,李之儀(1048—1127)《送曾端伯之官濟北》云:
貂蟬七葉想前人,四世三公表一門。
虎步龍驤推贊冊,瑤環(huán)瑜珥見旁孫。
瑯瑯廟器真無敵,袞袞淮流信有源。
敝帚不堪終舊物,吐茵行欲奉馀尊。
李之儀《姑溪居士文集》卷四,《叢書集成初編》第1934冊,第36頁。
所謂“貂蟬七葉”、“四世三公”,正是對其顯赫家世的稱揚。從其曾祖北宋名相曾公亮(999—1078)起,其家族有多人位列高官,如其祖輩中曾孝宗,歷官將作監(jiān)丞、殿中丞、比部員外郎;曾孝序(1049—1127)曾知潭州,進龍圖閣直學士、知青州,遷延康閣學士;曾孝蘊,曾知杭州,以功加龍圖閣學士;曾孝寬,熙寧中拜樞密直學士答書樞密院事,后以端明殿學士知鄆州,召為吏部尚書;同為曾公亮曾孫的曾懷(1107—1175)乾道八年(1172)賜同進士出身,拜參知政事,進右丞相,封魯國公,奉祠。
曾慥生長在一個具有良好文化修養(yǎng)的世家中,一生著作頗多,可證李之儀“瑯瑯廟器真無敵”之語不虛。著有《通鑒補遺》一百篇(佚,《宋史》卷二百三著錄)、《類說》五十卷(存,今有王汝濤等人之《類說校注》本
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又《中國文學家大辭典·宋代卷》“曾慥”條(北京:中華書局,2004年版,第925頁)謂曾氏有“《類說》輯本一卷”,顯誤。
)、《高齋漫錄》一卷(存,有《四庫全書》本)、《高齋詩話》(殘,有郭紹虞《宋詩話輯佚》本)、《道樞》二十卷(存,有《道藏》本)、《集仙傳》十二卷(殘,見《說郛》[宛委山堂本]卷五十八)、《至游子》二卷(存,有《叢書集成初編》本)、《樂府雅詞》五卷(存,有《四部叢刊》本等版本)等書。曾慥除了編過一部頗有影響的詞選《樂府雅詞》外,還編過兩部詩選《宋百家詩選》、《詩囿》楊慎《升庵詩話》卷五:“尤延之《詩話》云:‘《會真記》:“隔墻花影動,疑是玉人來?!北居诶钜妗伴_門風動竹,疑是故人來”?!?中略)近世刻《李益集》不見此詩,惟曾慥《詩囿》載其全篇,今錄于此(下略)?!薄稓v代詩話續(xù)編》,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726頁。
等書,而本章即將討論的《宋百家詩選》則是宋人所編的第一部宋詩選本。
南宋初年,江西詩派的詩風已成為當時詩壇的主流風尚,盡管當時有見解的詩論家,如張戒在《歲寒堂詩話》中對其不無抨擊,但江西詩風的流行正明確昭示了一種不同于唐詩風貌的、體現(xiàn)宋詩自身風格的詩風已經形成。而此時宋詩的發(fā)展已經歷了北宋一朝,產生了眾多的詩人與大量的詩作,對前一階段的詩歌創(chuàng)作予以總結不但顯得必要而且也是必然之事。第一部宋人選宋詩之作——曾慥的《宋百家詩選》正在此時產生。由于此書早佚,我們已不能窺見此書原貌,但經由當時閱讀過此書人的記載和評論略可部分還原此書的本來面貌。
關于此書的原名,陳振孫(1179—1262)《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五著錄為《本朝百家詩選》,但恐非其原名,其原名應為《皇宋百家詩選》。尤袤(1124或1127—1194)《遂初堂書目》著錄此書為《皇宋百家》。陳善(約1176年前后在世)《捫虱新話》下集卷一、周煇(1126—?)《清波雜志》卷八都題作《皇宋百家詩選》。晁公武(約1170年前后在世)《郡齋讀書志》(衢本)卷二十著錄此書為《皇宋詩選》,略“百家”二字。明《文淵閣書目》卷二亦著錄為《皇宋百家詩選》,疑即為宋內廷藏本。或有題作《宋百家詩》者,如陳造(1133—1203)《江湖長翁集》卷三十一有此書題跋《題宋百家詩》,亦為《皇宋百家詩選》之省稱。而宋人習慣于簡稱此書為《百家詩選》,或徑稱為《詩選》。
此書的卷數(shù)諸書記載多有差異?!端问贰に囄闹尽钒恕犊偧悺分洠骸霸鴳V《宋百家詩選》五十卷?!标斯洹犊S讀書志》卷二十著錄為五十七卷。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五則增加為一百卷。王應麟(1223—1296)《玉?!肪砦迨咦魑迨?。馬端臨(1254—1323)《文獻通考·經籍考》亦作五十七卷,可能承襲了晁氏《讀書志》的著錄?!端沃尽放c陳氏《解題》著錄都不準確,而晁氏《讀書志》及《通考》較接近原貌。其實此書正編為五十九卷,并附錄一卷。曾氏在此書編好后曾送給他的朋友孫覿(1081—1169)一部,孫氏閱畢此書后致信曾氏說:
某自拜賜,凡六日讀盡所著五十九卷與《拾遺詩話》一卷。
見孫覿《鴻慶居士集》(《常州先哲遺書》本)卷十二《與曾端伯書》,又見于趙與峕《賓退錄》卷六。
又稍晚于曾氏的陳造《江湖長翁集》卷三十一《題宋百家詩》中言:
是書二十一冊,六十一卷,蜀本也。
《江湖長翁集》,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66冊,第402頁。
與孫氏所言相差亦不大。這基本都是與曾氏同時代人的記載,尤以孫覿的說法,即此書正編五十九卷,又附錄《拾遺詩話》一卷
曾氏另有《高齋詩話》一部,郭紹虞《宋詩話考》疑所謂《拾遺詩話》即繼《高齋詩話》而作。郭紹虞:《宋詩話考》,北京:中華書局,1979年版,第151頁。郭氏又認為《宋史·藝文志》總集類所著錄之《續(xù)詩選》二十卷即孫覿《與曾端伯書》中所言的“《百家新選》”,實誤,《續(xù)詩選》乃鄭景龍所編。而所謂“《百家新選》”即《宋百家詩選》,“新選”相對于王安石《唐百家詩選》“舊選”而言。《高齋詩話》,郭紹虞《宋詩話輯佚》輯得25條,但其內容并不僅限于宋代詩人軼事,亦有記唐人之事者。又曾氏所編《樂府雅詞》中附有“《拾遺》”上下,蓋乃將“咸不知姓名,則類于卷末,以俟詢訪”(見《四部叢刊初編》本《樂府雅詞》曾序)。疑《宋百家詩選》末所附《拾遺詩話》亦此性質。
,最為可信,因其所閱書乃曾氏親贈。陳造所見的六十一卷本恐是不同地方不同版本而致卷數(shù)不同之故。而陳振孫著錄為一百卷,與諸家著錄及文獻記載相差比較遠,不太可能;也許值南宋末年,書賈重刊時又雜入曾《選》以外之詩。
此書的編纂范圍,《郡齋讀書志》卷二十云:
《皇宋詩選》五十七卷。右皇朝曾慥,魯公裔孫,守贛州,帥荊渚日,選本朝自寇萊公已次至僧璉二百馀家詩。序云:“博采旁搜,拔尤取穎,悉表而出焉。
孫猛《郡齋讀書志校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1072頁。
王應麟《玉海》卷五十九的記載與此不同:
《宋百家詩選》:曾慥紹興中采名人詩,起寇準,終葉夢得,并記其行事,凡五十卷。如歐、蘇、王、黃之詩為世所傳者皆不載。
《玉?!?,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44冊,第565頁。
可知此書選詩始于寇準,終于何人兩書記載不同。
關于此書的編纂時間和地點,晁公武《郡齋讀書志》認為是在“守贛州,帥荊渚”之時,按《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百五十二,紹興十四年(1144)七月丁卯,“秘閣修撰、提舉洪州玉隆觀曾慥知虔州?!?p class="Postil">《建炎以來系年要錄》,文淵閣《四庫全書》第327冊,第122頁。
(參見王明清《揮麈錄》馀話卷二)又周煇《清波雜志》卷八云:
曾帥江陵日,叔祖為參議官,親見亟欲詩選成,僅得數(shù)篇,即撰小序以刊行。
劉永翔《清波雜志校注》,北京:中華書局,1994年版,第354頁。
則周煇認為此書成于江陵,即曾氏知荊南府之時?!督ㄑ滓詠硐的暌洝肪硪话傥迨耍B興十八年(1148)十一月戊戌,“秘閣修撰、知虔州曾慥移知荊南。”
《建炎以來系年要錄》,文淵閣《四庫全書》第327冊,第215—216頁。
(參見熊克《中興小紀》卷三十三)紹興二十一年(1151),曾慥移知夔州。那么曾慥在江陵任職的時間在1148—1151年之間。又根據(jù)古人選本不存生者之例,《宋百家詩選》選米友仁詩,友仁卒于1151年,則曾《選》可能完成于1151年之前。舊題朱存理撰,趙琦美編的《趙氏鐵網珊瑚》卷四引曾慥《跋蘇養(yǎng)直詞翰》云:“慥頃嘗編集本朝名士《百家詩選》,仍為傳引載其出處。(下略)紹興癸酉歲初伏日溫陵曾慥?!薄敖B興癸酉歲”即紹興二十三年,公元1153年。寫作此文時,曾氏剛完成(“頃”)《宋百家詩選》的編集,據(jù)此筆者以為《清波雜志》的記載比較接近事實。也有可能曾慥在知虔州時已開始編纂,最后完成于知荊南時。
由于南宋印刷業(yè)非常發(fā)達,此書編成后,遂各地多有刊刻。目前可知的有蜀刻本,二十一冊,六十一卷。又有贛刻本,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載其“近覽贛州所刊《百家詩選》”
吳曾《能改齋漫錄》,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280頁。
。不過從《清波雜志》來看,此書的最早刻本應是江陵刻本。此書收羅頗廣,比較集中涵蓋了北宋一朝的詩歌創(chuàng)作,而所謂“百家”乃極言其多,實際收二百馀家。
此書的體例是“以人為綱”
陳造《江湖長翁集》卷三十一《題宋百家詩》:“《唐百家詩》類以事,此詩類以人,比唐尤詳博。”
,入選詩人都系以小傳,“記其行事”。《宋百家詩選》的小序大多已經亡佚,基本上只存片斷,不過《趙氏鐵網珊瑚》卷四所錄曾慥的《跋蘇養(yǎng)直詞翰》中還完整地保存一條:
慥頃嘗編集本朝名士《百家詩選》,仍為傳引,載其出處。蘇養(yǎng)直亦與焉?!扳裕逐B(yǎng)直,京口人。初以病目,自號眚翁。后徙居丹陽之后湖,更號后湖病民。其父堅,字伯固,有詩名。養(yǎng)直少而穎發(fā),下語輒驚人,嘗作《清江引》。東坡筆之且曰:‘此詩載《太白集》中,誰復疑其非也。乃吾宗養(yǎng)直所作?!缴皇驴婆e,安貧守道,沈酣詩酒,寄傲江湖間,雅游故人皆一時名士。徐師川尤厚善。紹興初,薦于上,召赴行在所。丁寧敦遣,養(yǎng)直高臥不肯起??N紳益欽重焉。養(yǎng)直事佛甚謹,深契禪說,清虛恬淡,又得養(yǎng)生之術。三年前盛夏追涼,方與客對棋,有衣褐者持謁云‘羅浮山道人江觀潮’。未及起迎,道人直就坐,旁若無人。養(yǎng)直驚愕問所從來,答曰:‘羅浮黃真人以君不好世人之好,氣母已成,令某持丹度公。可服之。’袖中出一小合藥,黃色而膏融。養(yǎng)直遲疑間,道人曰:‘此丹非金非石,乃真氣煉成,疑即且止,俟有急服之。’出門徑去,俄頃不見。養(yǎng)直以丹置佛室后,與客飲,醉后食密雪和龍腦,一夕暴下而卒。所親記道人之言,亟取丹視其堅如石,磨以飲之即蘇,自是康強異常,齒落者復生,須白者再黑,眼枯者更明。紹興十七年(1147)歲旦日,與家人酌別,且告辭鄰里。二日,東方未明,披衣曳杖,出門行步如飛。妻孥僅挽其衣,則已逝矣。黃真人者,石晉時為惠州太守,天福中棄官入羅浮山,今居水簾洞,人不得見。養(yǎng)直命畫工齋潔瞑想,以其意為黃真人像,畫畢,則宛然江道人也。識者以為姓江而以夏來,即黃真人矣。以是知養(yǎng)直之亡,豈道家所謂尸解者乎?前此盡裒所為詩以屬薌林向伯恭?!睉V嘗見其詞翰巨軸,士大夫多作跋尾,慥亦題詩云:“元祐文章絕代無,為盟主者眉山蘇。舊聞宗匠為詩匠,今見東湖說后湖。寂寞香山老居士,浩蕩煙波古釣徒。瀾翻翰墨驚人眼,一段清冰在玉壺。”(徐師川,號東湖居士)今覽德友所藏墨跡數(shù)軸,因書“傳引”附于卷后。紹興癸酉歲初伏日,溫陵曾慥。
《趙氏鐵網珊瑚》,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15冊,第374—375頁。
從“因書‘傳引’附于卷后”可見,從“庠字養(yǎng)直”到“以屬薌林向伯恭”皆“傳引”的內容。從曾慥著過《至游子》、《道樞》等書可以看出,他可能信仰道教,所以對蘇庠的“尸解”之事特別感興趣,不惜筆墨詳加描述,使整篇如其批評者所指出的如“小說”一般,具有文學性,其體制類同于詩話,所以宋元人征引《宋百家詩選》時,有時徑以“百家詩話”稱之。
據(jù)《郡齋讀書志》載曾慥《宋百家詩選》約選二百馀家詩人,今可考入選詩人約六十家
王利器先生《曾慥〈百家詩選〉鉤沉》對《宋百家詩選》入選詩人多有考證,本文在王先生文基礎上又增加十馀位詩人。以下人名前有“○”者為筆者新考而王文未考者。
:
○寇準(961—1148),字平仲
據(jù)晁公武《郡齋讀書志》卷四下及王應麟《玉?!肪砦迨呓栽啤对娺x》始于寇準。
徐鍇(920—974),字楚金
章定《名賢氏族言行類稿》卷六:“曾慥云:‘鍇好李斯小篆,尤得其妙。’”
《名賢氏族言行類稿》,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33冊,第92頁。按:王利器先生《曾慥〈百家詩選〉鉤沉》誤作“徐鉉”,茲正之。
潘閬(?—1009),字夢空,自號逍遙子
潛說友《咸淳臨安志》卷六十五“潘閬”傳注云:“以曾慥所編潘閬詩及慥所撰《小序》、黃靜所撰《詞跋》、昭德晁公武《讀書志》、陳直齋《書錄解題》、葉紹翁《四朝聞見錄》修?!?p class="Postil">《宋元方志叢刊》第4冊,北京:中華書局影印本,1990年版,第3945頁。
丁謂(966—1037),字謂之;蔡薿(1067—1123),字文饒
史繩祖《學齋占畢》卷二“酒價緋魚”條云:“丁謂參知政事。真宗嘗問唐酒價幾何,謂對以每升三十。上曰:‘何以知?’謂引杜詩云:‘速來相就飲一斗,恰有三百青銅錢?!舷财鋵ΑS植趟o廷試第一,俄召對。徽宗問:‘唐京官五品方賜緋佩魚,借緋即不佩,國朝因循其制?!o對曰:‘在唐借緋亦佩魚?!蛘b白居易詩為證曰:‘親朋相慶問何如,服色恩光盡反初。投老喜拋黃草峽,眼明驚拆紫泥書。便將朱紱還鈴閣,卻著青袍侍玉除。無奈嬌癡三歲女,繞腰啼哭覓銀魚?!嫌认财鋵χ荨6抡囝?。但佩魚之對,尤切于典故。信大臣占對不可無學也。謂,字謂之,姑蘇人。薿,字文饒,河內人。并見于曾慥《詩選》紀載。”
《學齋占畢》,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54冊,第28頁。
林逋(968—1028),字君復
潛說友《咸淳臨安志》卷六十五“林逋”傳注云:“以《東都事略》本傳、梅堯臣所撰《詩序》、曾鞏所撰《史傳》、曾慥所編《百家詩》小序及《舊志》近事修。”
《宋元方志叢刊》第4冊,第3946頁。
楊億(974—1020),字大年
《錦繡萬花谷》前集卷十八“武夷君化鶴”條引《詩序》云:“楊大年初生,母章氏夢羽人,自言武夷君托化。既生,乃一鶴雛,盡室驚駭,棄之江。叔父曰:‘吾聞間世之人,其生必異?!芬曋?,則鶴蛻而嬰兒具焉,體尚有毳,經月乃落?!?p class="Postil">《錦繡萬花谷》,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24冊,第242頁。
所謂“詩序”,即《宋百家詩選》的小序。
夏竦(985—1051),字子喬
何汶《竹莊詩話》卷十七引夏竦《應制科賦詩》:“殿上袞衣明日月,硯中旗影動龍蛇??v橫禮樂三千字,獨對丹墀日未斜。”又引“《青箱雜記》云:夏文莊試制科,廷對出殿門,楊徽之見其年少,遽邀與語曰:‘老夫他則不知,唯喜吟詩,愿丐賢良一篇,以卜他日之志。’公欣然為書云云?;罩唬骸嬖紫嗥饕?。’”注曰“真宰相器”語見《百家詩選》
《竹莊詩話》,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346頁。所引《青箱雜記》語見《青箱雜記》卷五,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48頁。
。
○晏殊(991—1055),字同叔
祝穆《古今事文類聚》續(xù)集卷十一引《宋百家詩》云:“簾幕中間燕子飛。”
《古今事文類聚》,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27冊,第214頁。參見吳處厚《青箱雜記》卷五:“晏元獻公雖起田里,而文章富貴出于天然,嘗覽李慶孫《富貴曲》云:‘軸裝曲譜金書字,樹記花名玉篆牌。’公曰:‘此乃乞兒相,未嘗諳富貴者。故余毎吟詠富貴,不言金玉錦繡而唯說其氣象,若‘樓臺側畔楊花過,簾幕中間燕子飛’,‘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之類是也。故公自以此句語人曰:‘窮兒家有這景致也無?’”見第46—47頁。
石延年(994—1041),字曼卿
王利器先生《曾慥〈百家詩選〉鉤沉》誤作“石介”。按石介,字守道,一字公操。
祝穆《古今事文類聚》別集卷二十“跌碎石學士”條引《百家詩》云:“石曼卿善戲謔。嘗出,御者失鞚,馬驚,曼卿墮地。從吏遽扶掖升鞍。曼卿曰:‘賴我是石學士,若瓦學士,豈不跌碎乎?’”
《古今事文類聚》,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27冊,第829頁。
王奇,字漢謀
章定《名賢氏族言行類稿》卷二十四引《百家詩選》云:“王奇,字漢謀,贛人也。幼有聲場屋,間為李文定客。文定薨于位,章圣臨奠,見屏間有詩云:‘雁聲不到歌樓上,秋色偏欺客路中?!瘣壑凑僖?,占對稱旨,特許赴殿試。既登科,有謝詩云:‘不拜春官為座主,親逢天子作門生。’后入館,擢御史?!?p class="Postil">《名賢氏族言行類稿》,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33冊,第358頁。
蘇舜欽(1008—1049),字子美
《錦繡萬花谷》前集卷三十八“寢熟可相”條引《百家詩序》云:“蘇子美謫居吳門。有相僧,子美謁之,云俟寢方可觀。子美一日熟睡,僧揭?guī)ひ曋?,但云:‘來得也曷’。吳人語‘甚’為‘曷’。子美扣之,乃曰:‘得一州縣官,肯起否?’子美意復召用,聞之不樂。果復湖州長史而卒?!?p class="Postil">《錦繡萬花谷》,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24冊,第476頁。
李覯(1009—1059),字泰伯
葉紹翁《四朝聞見錄》丙集載:“曾慥序李賢良(高廟諱)字泰伯詩云,嘗試六題已通其五,惟四科優(yōu)劣之差,不記所出,曰:‘吾于書無所不讀,惟平生不喜《孟子》,故不之讀。是必出《孟子》。’拂袖而出,人皆服其博?!?p class="Postil">《四朝聞見錄》,北京:中華書局,1989年版,第115頁。
蔡襄(1012—1067),字君謨
《錦繡萬花谷》前集卷三十二“削木”條引《百家詩注》云:“蔡君謨言:‘李廷珪墨能削木,墜溝中經月不壞?!?p class="Postil">《錦繡萬花谷》,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24冊,第412頁。
文同(1018—1079),字與可
章定《名賢氏族言行類稿》卷十二載:“文同,字與可,梓州梓潼人也。(中略)曾慥云:‘與可下世,潁濱作祭文,云:“世在熙寧,士銳而翾。利誘于旁,奔走傾旋。公居其間,澹乎忘言?!薄?p class="Postil">《名賢氏族言行類稿》,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33冊,第180頁。
劉攽(1023—1089),字貢父
章定《名賢氏族言行類稿》卷三十引《百家詩選》云:“劉攽,字貢父。出通判泰州,題館中壁云:‘壁門金闕倚天開(一作“壁門樓閣起崔嵬”),五見宮花落井槐。明日扁舟滄海去,卻從云氣望蓬萊?!踅楦σ姸S詠之,乃書于扇?!?p class="Postil">《名賢氏族言行類稿》,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33冊,第464頁。
又祝穆《古今事文類聚》別集卷一“惜歐不讀書”條引《百家詩》云:“劉原父攽在詞掖,有立馬揮九制之才,歐陽文忠公嘗折簡問:‘入閣起于何年,閣是何殿?開延英起于何年?五日一起居,遂廢正衙不坐起何年?三者孤陋所不詳,乞示本末。’公方與客對食曰:‘明當為答,已而復追回,令立俟報。就坐中疏入閣事,詳盡無遺。歐公大驚,曰:‘原父博學不可及也?!段宕贰份d入閣一段事,即答簡所云。公嘗私謂所親曰:‘好個歐九,極有文章,但可惜不甚讀書耳。’東坡后聞此言曰:‘軾輩將如之何?!?p class="Postil">《古今事文類聚》,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27冊,第523頁。按:劉攽字貢父,劉敞字原父,此蓋將劉攽誤作劉敞。
關沼,字圣淵
潛說友《咸淳臨安志》卷六十六“關沼”傳注云:“以滍皋先生詩及曾慥《百家詩選》小序修。”
《宋元方志叢刊》第4冊,第3957頁。
俞紫芝,字秀老
任淵《山谷內集詩注》卷十三《次韻李任道晚飲鎖江亭》注云:“此詩前有《贈恵洪》一篇,編次不倫,前輩以為非山谷所作。曾慥《詩選》記俞秀老事亦嘗及之,今刪去?!?p class="Postil">《黃庭堅詩集注》,劉尚榮點校,北京:中華書局,2003年版,第475頁。
劉季孫(1033—1092),字景文
章定《名賢氏族言行類稿》卷三十引《百家詩選》云:“劉季孫,字景文。世家開封,父平任環(huán)慶將。趙元昊寇延州,以孤軍來援,遂力戰(zhàn)罵賊而死。景文以恤典得官,少篤學能詩文。東坡先生守錢塘,景文為左藏庫副使、兩浙兵馬都監(jiān)。先生喜其人,上章薦其練達。武經講習邊政,除知隰州。先生嘗答書,其略云:‘公每發(fā)言,雄如風檣陣馬,迅霆激電,不意于中復有祥光異彩,紆馀致膩,盎盎如陽春淑艷時,美女誠不足比其容色態(tài)度。此所謂不測之謂神也?!职掀湓娢脑唬骸畡⒕拔挠杏猓珀愒堉?,讀此詩可想見其人。以中壽卒于隰。哀哉!死之日,家無一錢,但有書三萬軸,畫數(shù)百幅爾?!?p class="Postil">《名賢氏族言行類稿》,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33冊,第467頁。參見李壁《王荊公詩注》卷三十六《答劉季孫》詩注,并云:“此載曾慥《皇宋百家詩選》。竊疑東坡書中語未必全真也?!?/p>
○方惟深(1040—1122),字子通
《直齋書錄解題》卷二十:“《方秘校集》十卷,莆田方惟深子通撰。其父屯田龜年葬吳,遂為吳人。(中略)曾慥《詩選》直以為姑蘇人者,誤也?!?p class="Postil">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595頁。
《瀛奎律髓》卷二十方惟深《和周楚望紅梅用韻》下方回注云:“慶元中,陳剛刊板已著為方子通。子通,名惟深,有《莆田小集》行于世。(中略)子通,王荊公同時人?!氤霭渡硹饔?,系舟時有去年痕’,乃子通詩也,荊公愛之書于座右,乃誤刊入荊公集。曾慥《詩選》不收此詩,謂為姑蘇人,其實莆田人也?!?p class="Postil">李慶甲集評點?!跺伤鑵R評》,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825頁。
彭汝礪(1047—1095),字器資
章定《名賢氏族言行類稿》卷二十八引《百家詩選》云:“彭汝礪,字器資,饒州鄱陽人也。少嗜學,舉進士,為禮部第一。王安石得其所著詩義,善之,以為國子監(jiān)直講,擢太子中允、監(jiān)察御史里行,汝礪首陳十事,多人所難言者。中人王中正、李憲臨邊,汝礪曰:‘漢唐以兵付中人,多致敗事?!褡谡壑?,汝礪拱立不動,伺間復言,神宗卒為改容。罷為江西轉運判官,陛辭復言:‘今不患無將順之臣,患無諫諍之臣;不患無敢為之臣,患無敢言之臣?!褡诓炱渲?,慰諭久之。元祐中,除起居舍人,拜中書舍人。紹圣初,進尚書,罷,知成都府,又降待制,知江州,卒。其平時與蔡確異趣。確被貶,又為之力辨。人以此賢之。器資遺表有云:‘土地已有馀,愿撫以仁;財用非不饒,愿節(jié)以禮。佞人雖若可喜,而其患在后;忠言雖若可惡,而其利甚深。河北流移千里無間,然江南水潦九年于茲矣?!?p class="Postil">《名賢氏族言行類稿》,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33冊,第424—425頁。
○朱服(1048—?),字行中
王宗稷《東坡先生年譜》“徽宗建中靖國元年辛巳”條云:“按先生《寄朱行中》詩有‘至今不貪寶,凜然照塵寰’之句。先生注云,前一日夢中作此詩寄行中,覺而記之,自不曉。近日曾端伯《百家詩選》至‘朱行中事跡’云:‘東坡夢中寄朱行中一篇,南遷絕筆也?!?p class="Postil">吳洪澤、尹波主編《宋人年譜叢刊》第4冊,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2757頁。
○劉弇(1048—1102),字偉明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七:“《龍云集》,三十二卷,附錄一卷。著作佐郎廬陵劉弇偉明撰。元豐進士,紹圣詞科。曾慥《詩選》以比石敏若,非其倫也?!?p class="Postil">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第518頁。
劉跂,字斯立
《錦繡萬花谷》前集卷三十五“玉友”條引《百家詩序》云:“劉跂,字斯立。命酒為玉友,仍為作傳?!?p class="Postil">《錦繡萬花谷》,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24冊,第443頁。
○許彥國,字表民
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六十:“《冷齋夜話》云,曾子宣夫人魏氏作《虞美人草行》云(中略)。苕溪漁隱曰:‘此詩乃許彥國表民作。表民,合肥人。余昔隨侍先君守合肥,嘗借得渠家集,集中有此詩。又合肥老儒郭全羙乃表民席下舊諸生,云親見渠作此詩。今曾端伯編《詩選》,亦列此詩于表民詩中,遂與余所見所聞合,覽者可以無疑,亦知冷齋之妄也?!?p class="Postil">《苕溪漁隱叢話》,廖德明點校本,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2年版,第413—414頁。
○秦觀(1049—1100),字少游,一字太虛,號淮海居士
李公煥《箋注陶淵明集》卷四:“曾端伯曰:‘秦少游將亡,效淵明自作哀挽?!?p class="Postil">《箋注陶淵明集》,《四部叢刊初編》本。
○晁補之(1053—1110),字無咎
周應合《景定建康志》卷十七“烈山”條引曾慥《百家詩選》云:“晁無咎云:‘金陵南數(shù)十里,江心烈山崪然特起,猶金山也?!胰嗽疲骸驳秒[居于此?!饕唤^云:‘山如浮玉一峰立,江似海門十頃開。我欲此中成小隱,莫教山腳有船來?!?p class="Postil">《宋元方志叢刊》第2冊,第1569頁。
潘大臨,字邠老
任淵《山谷內集詩注》卷十二《謫居黔南十首》題注云:“近世曾慥端伯作《詩選》,載潘邠老事云,張文潛晚喜樂天詩,邠老聞其稱羨輒不樂,嘗誦山谷十絕句,以為不可跂及。其一云(中略)。文潛一日召邠老飯,預設樂天詩一帙,置書室床枕間,邠老少焉假榻翻閱,良久才悟山谷十絕詩,盡用樂天大篇裁為絕句,蓋樂天長于敷衍,而山谷巧于剪裁,自是不敢復言。端伯所載如此,必有依據(jù),然敷衍剪裁之說非是?!?p class="Postil">《黃庭堅詩集注》,第442—443頁。按:“召邠老飯”,四庫本《山谷內集詩注》作“召邠老飲”;“十絕詩”作“十絕句”;“長于”作“長乎”。
王直方(1069—1109),字立之,號歸叟
任淵《山谷內集詩注》卷六《次韻文潛同游王舍人園》注引曾端伯《詩選》載:“李商老云:‘王直方高貲,有園在城南,事諸名流,具杯盤,岀聲妓,以娛客。’故山谷詩云:‘重來樊素病,捧心不能妝?!瘡埼臐撛疲骸畧?zhí)板歌一聲,坐客無留觴?!詾轲X蛾眉設。”
《黃庭堅詩集注》,第238頁。
毛滂(1056—?)
毛滂生年根據(jù)曹辛華《毛滂生年新考》,載《文學遺產》2003年第3期。
,字澤民
潛說友《咸淳臨安志》卷九十一引曾慥《百家詩選序》云:“元祐中,東坡守杭。毛澤民為法曹掾,公以眾人遇之,秩滿辭去。是夕,宴客有籍妓歌贈別,小詞卒章云:‘今夜山深處,斷魂分付潮回去?!珕栒l所作,妓以毛法曹對。公語坐客曰:‘郡僚有詞人,不及知,某之罪也。’翌日折簡追還,留連數(shù)月,澤民因此得名?!?p class="Postil">《宋元方志叢刊》第4冊,第4198頁。
陳瓘(1057—1122),字瑩中
《錦繡萬花谷》前集卷三十八“大貴人”條引《百家詩序》云:“陳瑩中嘗入朝,已立班上。御朝差晩,杲日照耀,眾莫敢仰視。蔡京注目久而不瞬?,撝兴街^中省曰:‘此公視日不瞬,真大貴人也?!?p class="Postil">《錦繡萬花谷》,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24冊,第477頁。又《古今事文類聚》前集卷三十九引作《百家詩話》。
又《古今事文類聚》后集卷十九“視日不瞬”條引《百家詩序》云:“或曰:‘公明知其貴相,胡不少貶,而議論之間,大不相恕,何也?’瑩中誦老杜詩曰:‘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且云此人得志,乃國家之大賊,遂以急速公事請對,疏京悖逆十事?!?p class="Postil">《古今事文類聚》,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26冊,第285頁。
何頡,一名頡之,字斯舉
章定《名賢氏族言行類稿》卷二十一引《百家詩選》云:“何頡之
原作“何顏之”,誤,茲正之。參見周裕鍇《何頡考》,《九江師專學報》1991年第4期。又韋海英《江西詩派諸家考論·何頡考》,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
,字斯舉,黃岡人,自號樗叟。篤學善屬文。東坡先生謫居齊安,斯舉少年,因侍教誨。黃魯直嘗與書云:‘昏塞不記貴字,欲奉字曰斯舉,取“色斯舉矣,翔而后集”,但恐或犯諱字爾?!衷疲骸^斯舉詩多自得之,它日七八少年皆當壓倒老夫;但須得忠信孝友,深根固蒂,則枝葉有光輝矣。’斯舉連蹇場屋,晩得一官。韓子蒼守是邦,獨與唱和,蓋所謂‘友其土之仁者’。歲在戊申,予將漕湖陰,斯舉出坡谷諸公簡牘數(shù)巨軸,其子琥至今藏之。琥亦好學有文?!庇秩螠Y《山谷內集詩注》卷十七《宿黃州觀音院鐘樓上》詩注曰:“張文潛集中有《同潘何小酌》詩。潘當是邠老,邠老名大臨,本閩人,后家于黃,文潛嘗為集序。何當是斯舉,斯舉名頡之,黃岡人。山谷嘗與書,取‘色矣舉矣’為之字。事見曾慥《詩選》。”《名賢氏族言行類稿》,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33冊,第293頁。
任淵《后山詩注》卷一《次韻答學者四首后山自注云黃州何郎兄弟》詩注:“曾慥《詩選》云:何頡,字斯舉,黃岡人。嘗從蘇黃問學?!?p class="Postil">冒廣生補箋、冒懷辛整理《后山詩注補箋》,北京:中華書局,1995年版,第136頁。
晁沖之,字叔用
任淵《后山詩注》卷四《寄晁載之兄弟》詩注:“曾慥《詩選》云:晁沖之,字叔用。少受知于陳無己,無己贈其兄詩云:‘骎骎擬度驊騮前。’謂叔用也?!庇株斯洹犊S讀書志》卷十九“《晁氏具次集》三卷。右先君子詩集也。呂本中以為江西宗派。曾慥亦稱公早受知陳無已。”
孫猛《郡齋讀書志校證》,第1046頁。
高荷,字子勉
任淵《山谷內集詩注》卷十六《次韻高子勉十首》詩注:“高荷,字子勉,江陵人。上山谷長篇警句,云:‘蜀天何處盡,巴月幾回彎?!虼说妹?,后知涿州而死,自號‘還還先生’。事見曾慥《詩選》?!?p class="Postil">《黃庭堅詩集注》,第565頁。
○李樸(1064—1128),字先之
王十朋《會稽三賦》卷下“秋色平分”條注引:“《皇宋百家詩》李樸《月詩》:‘平分秋色一輪滿?!?p class="Postil">《會稽三賦》,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89冊,第282頁。
蘇庠(1065—1147),字養(yǎng)直
宋佚名所撰《京口耆舊傳》卷四《蘇庠傳》:“紹興十七年,訪舊于金壇之洮湖,醉而吐,覺所吐有異,疑藥力去矣。已而卒。曾慥序《宋百家詩》言其歲旦與家人別,且辭鄰里。翌日東方未明,披衣曳杖出門,行步如飛,妻奔走不及?!?p class="Postil">《京口耆舊傳》,文淵閣《四庫全書》第451冊,第159頁。詳見前引舊題朱存理撰、趙琦美編《趙氏鐵網珊瑚》卷四曾慥《跋蘇養(yǎng)直詞翰》。
洪朋,字龜父;洪芻,字駒父;洪炎(1067?—1133),字玉父;洪羽,字鴻父
章定《名賢氏族言行類稿》卷二引《百家詩選》:“宋朝豫章洪氏,山谷四甥,皆以文詞知名。朋,字龜父,同郡黃著集龜父詩百篇為一集。山谷以謂句句可傳也。芻,字駒父。殫洽開豁,溢于文詞。中進士第,放浪江湖,不求聞達。嘗倅上饒,累任奉祠。靖康初,召為郎,擢諫大夫,遭值變,故坐事貶海上。平生為詩千馀篇,著《老圃前后集》。炎,字玉父。登第元祐之末,試吏紹圣之初,顯于宣和,貴于紹興。自直史局編修官,擢著作郎,秘書少監(jiān)。當王黼、蔡攸用事之際,始藉其文以為寵,終惡其學,以為異。罷歸江南,上之六年,宰相薦之,復為外監(jiān),封上曰:‘臣中年頗病于聽,老而益增。然世人皆聾于心,臣獨聾于耳,心則了了,惟上所使?!闲ΧY之,拜中書舍人,病不能朝,除待制徽猷閣,奉祠以便其歸。羽,字鴻父,元符之末,上書入籍,遂終其身。兵火之后,詩文無傳焉。朝廷官其一子。”
《名賢氏族言行類稿》,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33冊,第38頁。又見《錦繡萬花谷》續(xù)集卷十五?!八纬保跺\繡萬花谷》作“皇朝”,應為原文。
○林敏功,字子仁;林敏修,字子來,號漫郎
劉克莊《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十五《江西詩派》“二林”條云:“二林詩極少。曾端伯作《高隱小傳》云有詩文百二十卷,今所存十無一二?!?p class="Postil">《后村先生大全集》,《四部叢刊初編》本。
楊適,字時可
《山堂肆考》卷一百七十七“筆賜時可”條載:“《宋百家詩》:錢次公以墨四丸,筆五枝,賜楊時可,楊戲曰:‘安得硯乎?’次公曰:‘不難,須一詩耳?!瘲钅俗饕唤^云:‘尖頭奴有五兄弟,十八公生四客卿。過我書齋無一事,似應終日待陶弘。’”
《山堂肆考》,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77冊,第546頁。
○何正平
陳巖肖《庚溪詩話》卷下云:“鄭毅夫獬詩云:‘夜來過嶺忽聞雨,今日滿溪俱是花。’語意清絕。頃在澄江,見外叔祖朱少魏良臣書帙中錄一詩云:‘坐見茅齋一葉秋,小山叢桂鳥聲幽。不知疊嶂夜來雨,清曉石楠花亂流?!湎伦⒃疲骸抉R才叔作?!喸瞬畱V所編《詩選》,乃載于何正平詩中,未知孰是。然能狀霽后景物,語不凡也?!?p class="Postil">見《歷代詩話續(xù)編》,第174頁。
○司馬槱,字才仲
徐碩《至元嘉禾志》卷十三云:“蘇小小墓在郡治東一百里??甲C:晉歌姬也?!稄埼臐摷芳啊端伟偌以姟份d司馬槱事,云墓在錢塘。”
《宋元方志叢刊》第5冊,第4498頁。
○邢居實(1067—1123),字惇夫
祝穆《古今事文類聚》前集卷十“邢居實《秋風三疊寄秦少游》”條引曾慥語云:“觀其詩,大概氣索如秋風三疊,殆類鬼詩,其能久乎?”
《古今事文類聚》,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25冊,第160頁。
夏倪,字均父
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載:“予近覽贛州所刊《百家詩選》,其序均父詩,因及宗派之次第。且云:‘夏均父自言,以在下列為恥?!?p class="Postil">《能改齋漫錄》,第280頁。
○張擴,字彥實,一字子微
《錦繡萬花谷》前集卷十三“板曹謂戶曹”條引《百家詩》云:“張彥實《送張祜詩》:‘板曹平生詩作史?!?p class="Postil">《錦繡萬花谷》,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24冊,第167頁。
○惠洪(1071—1128),字覺范
陳善《捫虱新話》下集卷一“僧惠洪詞”條云:“予嘗疑山谷小詞中,有《和僧惠洪〈西江月〉》一首云(中略)。意其非山谷作。后人見載于《冷齋夜話》,遂編入山谷集中。(中略)后讀曾公所編《皇宋百家詩選》,乃云惠洪多誕,《夜話》中數(shù)事皆妄?!?p class="Postil">《捫虱新話》,《儒學警悟》本,北京:中華書局,2000年版,第752頁。
米友仁(1072—1151),字符暉,一字君仁
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百四十七:“友仁,芾子也(芾淮陽人,嘗為禮部員外郎)。(中略)友仁浮沉州縣數(shù)十年,紹興以后才被除擢焉。此據(jù)曾慥《百家詩選》引?!?p class="Postil">《建炎以來系年要錄》,文淵閣《四庫全書》第327冊,第61頁。
又張淏《云谷雜記》卷三“米元暉”條云:“曾慥《百家詩》引云:‘(米)友仁少俊早成,魯直有元暉古印章,因以為字?!?p class="Postil">《云谷雜記》,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50冊,第892頁。
徐俯(1075—1141),字師川
章定《名賢氏族言行類稿》卷六云:“(徐禧)子俯,字師川。以恤典補官,懷奇負氣,為筦庫,為吉倅,皆棄官去。靖康初召為尚書外郎,復丐外補,徑歸江右。高宗聞其名,召為諫議大夫。遂入翰林,除簽樞,晩以端明奉祠。俯七歲能詩,深為舅黃山谷所知。見《百家詩選》?!?p class="Postil">《名賢氏族言行類稿》,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33冊,第92頁。
又王若虛《滹南詩話》卷二:“徐師川亦嘗詠雪,云:‘積得重重那許重,飛時片片又何輕。’曾端伯以為警策,且言師川作此?!?p class="Postil">見《歷代詩話續(xù)編》,第518頁。
胡直孺,字少汲
章定《名賢氏族言行類稿》卷六引《百家詩選》云:“胡直孺,字少汲。嘗有詩云:‘我無健筆翻三峽,君有長才肅五兵。同是行人更分手,不堪風樹作離聲?!S魯直見之稱賞。政和中,自都司出憲河北。宣和中守平江,除發(fā)運,入為戶侍。靖康知南京,統(tǒng)兵勤王,力戰(zhàn)為敵所執(zhí)。帥矜其老,得歸。建炎拜刑部尚書?!?p class="Postil">《名賢氏族言行類稿》,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33冊,第98頁。
○盧襄,字贊元
《瀛奎律髓》卷二十盧襄《窗外梅花》方回注云:“三衢盧襄,字贊元,詩見曾慥《百家選》。句律盡健,南渡前侍從?!?p class="Postil">《瀛奎律髓匯評》,第814頁。
○曹組,字元寵
章定《名賢氏族言行類稿》卷十九引《百家詩選》云:“曹組,字元寵
原作“符寵”,誤,茲正之。
,元象弟也。少游庠校,有聲,著《鐵硯篇》以自見。凡六舉,蹭蹬不遇。宣和中,徽宗皇帝親灑宸翰以賜曰:‘曹組文章之士?!瘒L命題作賦,限一日投進,援筆立就,文不加點,深得古風。詔赴殿試,賜進士第,錫予甚厚。家有五世喪,貧未能葬,創(chuàng)起松楸,盡舉諸櫬,鄉(xiāng)里送喪車徒,以千眾,綿亙數(shù)里。后行相國寺中,有人謂曰:‘君顏間有墳墓陰德氣,當延十年壽。’因忽不見。平生所為詩文,謝克家任伯為作集引,而尊俎間滑稽之詞,人喜傳誦,至于詩文敏妙,世罕知之。其子勛有詞藝,出疆專對,累遷承宣使。豈所謂不在其身,必在其子孫者乎?”《名賢氏族言行類稿》,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33冊,第271頁。孫覿《與曾端伯書》云:“然元寵詩殊有可觀,若‘都都平丈我’,又待入《紅窗迥》矣!聊發(fā)千里一笑?!眲t《詩選》有曹組“都都平丈我”之句。
又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七云:“曾慥《詩選》云:‘六舉不第,宣和中詔赴廷試,賜第?!瘑⒅兴^‘特舉孱微,許從俊造’,慥之言良是。”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第519頁。
韓駒(1080—1135)
韓駒生卒年據(jù)王兆鵬《江西派詩人謝逸、謝薖、韓駒生卒年考實》,載《文獻》1993年第4期。
,字子蒼
《錦繡萬花谷》前集卷三十五“蒲萄醅”條引《百家詩序》曰:“韓子蒼守黃州,取‘春江綠漲蒲萄醅’以名新釀酒‘蒲萄醅’。有詩云:‘蒲萄酒用春江水,壓倒云安曲米春。’”
《錦繡萬花谷》,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24冊,第446頁。此詩見《陵陽集》卷三,題作《以正賜庫蒲萄醅送何斯舉復次其韻》。
又章定《名賢氏族言行類稿》卷十五:“韓駒,字子蒼。自布衣有詩名,前輩稱許之。(中略)曾端伯謂:‘昔人嘗論文章有兩等:山林草野之文,其氣枯槁,著書立言是也;朝廷臺閣之文,其氣溫潤,演綸視草之所尚也?!?p class="Postil">《名賢氏族言行類稿》,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33冊,第216—217頁。
○陳克(1081—?),字子高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卷二十《天臺集》提要云:“臨海陳克子高撰。(中略)曾慥《詩選》敘為金陵人,蓋失其實。今考集中首末多在建康,且嘗就試焉,當是僑寓也?!对娺x》又言不事科舉,以呂安老薦于幕府得官。按集有《聞榜》二絕,則嘗應舉矣。”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第601頁。
○李邴(1085—1146),字漢老
周煇《清波雜志》卷六“初寮曲宴百韻”條云:“曾端伯得于李漢老之子,《曲宴詩》乃其父所作?!?p class="Postil">《清波雜志校注》,第246頁。
○陳與義(1090—1138),字去非;曹緯,字元象,一字彥文
王若虛《滹南詩話》卷三:“予嘗病近世《墨梅》二詩,以為過,及觀《宋詩選》陳去非云:‘粲粲江南萬玉妃,別來幾度見春歸。相逢京洛渾依舊,只有緇塵染素衣?!茉笤疲骸畱浳羯裼喂蒙渖剑瑝糁需蜩蚱瑫r還。冰膚不許尋常見,故隱輕云薄霧間。’乃知此弊有自來矣?!?p class="Postil">《歷代詩話續(xù)編》本,第526頁。
○張嵲(1096—1148),字巨山
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八十九云:“左迪功郎張嵲,特改左承事郎。嵲,光化人。熊克《小歷》云,嵲,襄陽人也。今從曾慥《百家詩序》。”
《建炎以來系年要錄》,文淵閣《四庫全書》第326冊,第256頁。按:所謂“熊克《小歷》”即《中興小紀》,清人避乾隆諱,改“歷”為“紀”。
朱松(1097—1143),字喬年
羅愿《新安志》卷十引曾端伯《皇宋百家詩選》云:“朱吏部喬年,儒學決科,刻苦為詩。紹興初,綦處厚為翰林學士,每哦其詩,最愛一絕云:‘春風吹起籜龍兒,戢戢滿山人未知。急喚蒼頭斫煙雨,明朝吹作碧參差?!w前人有筍詩曰:‘急忙吃著不可遲,一夜南風變成竹。’喬年點化,乃爾精巧。處厚力薦于朝,后為尚書郎?!?p class="Postil">《新安志》,《宋元方志叢刊》第8冊,第7754頁。參見王若虛《滹南詩話》卷三。
○僧璉,字不器
《郡齋讀書志》卷二十云此書終于僧璉。
○葉夢得(1077—1148),字少蘊
王應麟《玉海》卷五十九云:“《宋百家詩選》:曾慥紹興中采名人詩,起寇準終葉夢得?!?p class="Postil">《玉海》,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44冊,第565頁。
《宋百家詩選》基本上是一部北宋詩人詩歌作品選,曾慥編竣后,南宋有很多人閱讀過此書,毀譽交加
見過此書的朱熹對其并沒有激烈的批評,《朱子語類》卷一四○:“問曾慥所編《百家詩》,曰:‘只是他所見如此?!?/p>,就是曾氏本人似亦有所覺,《清波雜志》卷八載,此書在江陵初刊后,曾氏“旋悟疏略,欲刪去而不及”。宋人對此書的評價可以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五的解題為代表:
《本朝百家詩選》一百卷。太府卿曾慥端伯編。官至太府卿。編此所以續(xù)荊公之《詩選》,而識鑒不高,去取無法,為小傳略無義類,議論亦凡鄙,陸放翁以比《中興間氣集》,謂相甲乙,非虛語也。其言歐、王、蘇、黃不入選,以擬荊公不及李、杜、韓之意。荊公前選實不然,余固言之矣。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第447頁。
陳振孫的意見可以概括為以下幾點:
一,識鑒不高,去取無法。中國歷代的選本無不體現(xiàn)了選家的眼光。這里所說的“識鑒不高”可能指曾氏所選二百馀家,貪多求備,大都是流品一般的詩人,作品質量不高,或流于蕪雜,并不能代表北宋一朝的詩歌風貌。最為人詬病的是,此書效法王安石《唐百家詩選》不收李白、杜甫、韓愈詩之例,而不選最能代表宋詩成就的歐陽修、王安石、蘇軾和黃庭堅四大家的作品。周煇《清波雜志》卷八也對這點表示了不解和批評:
近時曾公端伯亦編《皇宋百家詩選》,去取任一己之見,雖非捃摭詆訶,其間或未厭眾論,且于歐公、荊公、東坡詩皆不載,雖曰用《唐詩選》韓、杜、李不與故事,其亦大名之下不容有所銓擇耶?
《清波雜志校注》,第353—354。
周煇所說的“去取任一己之見”當與陳振孫的“去取無法”意思相同,就是曾慥根據(jù)自己的選詩標準來選詩,而這個標準“未厭公論”,所以引起非議。在當時人看來,曾《選》不選歐、王、蘇、黃的詩,實是東施效顰。王安石《唐百家詩選》不選李、杜、韓是別有原因的,陳振孫在《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五猜測了兩點原因:
王安石以宋次道家所有唐人詩集選為此編。世言李、杜、韓詩不與,為有深意,其實不然。按此集非特不及此三家,而唐名人如王右丞、韋蘇州、元、白、劉、柳、孟東野、張文昌之倫,皆不在選。意荊公所選,特世所罕見,其顯然共知者,固不待選耶?抑宋次道家獨有此一百五集,據(jù)而擇之,他不復及耶?未可以臆斷也。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第444頁。
那么,曾慥之不選歐、王、蘇、黃之詩,也大概因為“其顯然共知者,固不待選”。這四大家的文集在當時已經非常流行,版本頗多,毋需遴選,《宋百家詩選》體例即如曾慥序中所云的“博采旁搜,拔尤取穎”,選詩以廣泛性為主,目的在于保存資料;又由于這四大家名聲太大,好的作品太多,也不易選擇出愜于各方意見的作品,故干脆闕而不錄。另外,不選四家詩可能還有政治上的考量。曾慥編此書時正值南宋之初,新舊黨爭馀波仍在。蘇、黃在政治上還沒有徹底翻身,而因為“靖康之亂”,二圣北狩,當時士大夫已有將北宋滅亡與王安石變法新政聯(lián)系起來者。曾慥鑒于其政治上的尷尬地位(他是曾在張邦昌朝廷任職的吳幵之婿),不便開罪新舊黨人,所以同時不選新舊黨人在文學上的代表人物。因此,筆者認為沒有必要因沒有選四家詩而批評曾慥。
二,為小傳“略無義類”,可能指小傳不像正史或家傳中的傳記,而是充滿小說家色彩。目前我們知道此書不同于《唐百家詩選》之處即在于曾《選》詩選之前有作者小傳。陳氏在《直齋書錄解題》中多次指摘曾氏小傳之誤,諸如誤系詩人籍貫與生平等,如《直齋書錄解題》卷二十“《方秘校集》”解題云:
莆田方惟深子通撰。其父屯田龜年葬吳,遂為吳人。(中略)曾慥《詩選》直以為姑蘇人者,誤也。
同上,第595頁。
又卷二十“《天臺集》”解題云:
臨海陳克子高撰。李庚子長跋其后云,刪定,鄉(xiāng)人也,少時侍運判公貽序,宦學四方,曾慥《詩選》敘為金陵人,蓋失其實。今考集中首末多在建康,且嘗就試焉,當是僑寓也?!对娺x》又言不事科舉,以呂安老薦于幕府得官。按集有《聞榜》二絕,則嘗應舉矣。(下略)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第601頁。
其實陳振孫所舉的錯誤并非致命的錯誤,而且有些錯誤在宋代承襲已久
比如宋人周應合所編的《景定建康志》亦云陳克是“金陵人”,可見這個錯誤由來已久,見《宋元方志叢刊》第4冊,第2160頁。
,曾慥編選時只是根據(jù)原始資料予以加工,只能說曾氏對原始文獻未能加以考辨。而孫覿在《與曾端伯書》中卻有不同的看法:
某每觀公敘諸詩,詞旨溫麗
“詞旨”,《四庫全書》本作“詞句”。
,紀次詳實,尊賢樂善,得詩人本意。
“詞旨溫麗”指小傳秉溫柔敦厚之旨,辭藻華麗;“紀次詳實”則指小傳在記載傳主生平上的特點;而“尊賢樂善”則指其在價值判斷上的傾向;“得詩人本意”是對小傳的總體評價,認為其記載的本事或對詩人的評論符合詩人的本來意思。這其中不免有朋友間的溢美之詞
孫覿對曾書評論頗高的原因,可能還有政治上的原因。北宋末年金兵圍東京時,李綱罷御營使,太學生伏闕上書請留李綱,而孫覿卻劾李綱要君。汴京破后,為欽宗草降表,曲意諂媚金人。南宋后,多遭貶官,其人品似不足道。曾慥在政治上與孫處境相似,《三朝北盟匯編》卷八十三:“二日壬辰,金人文字來限三日立邦昌,不立,下城盡行殺戮。都人震恐,差事務官。是日,差……倉部員外郎曾慥……事務官?!庇帧督ㄑ滓詠硐的暌洝肪砣骸皯V娶吳幵女,故金用之。”
,但也可窺見曾氏小傳也并非率爾之作。孫覿《與曾端伯書》又云:
而詩引所載,多者數(shù)百言,少者數(shù)十言。其人出處異致
“異致”,《四庫全書》本作“動靜”。
詞格高下。盛德之士,高風絕塵,師表一世;放臣逐客興微托遠,屬思千里,與夫山巉冢刻,方言地志,怪奇可喜之詞,群嘲聚訕戲笑之談,靡不畢載。
從孫覿的記載可見,曾《選》小傳資料的豐富性,同時這些小傳具有詩話色彩,也使其具有一定的文學性。
這些小傳不但有傳而且有評,從中國詩歌選本史來看,這也是曾慥的創(chuàng)新。此前的詩選僅有詩而無詩人小傳,唐人選唐詩中的殷蟠《河岳英靈集》、高仲武《中興間氣集》,每個詩人之前出現(xiàn)了詩評,但亦無傳。開創(chuàng)詩選中對所選詩人有傳有評體例的詩選是《宋百家詩選》,以后元好問的《中州集》、錢謙益的《列朝詩集》無不沿襲這一體例。這些小傳不但有助于人們閱讀詩選中的作品以知人論世,而且還具有文學批評價值,所以其價值實不能一筆抹殺。
三,議論凡鄙。詩人小傳中不但有詩人生平簡介,還有選者對作家作品的評論。由于此書已佚,其議論到底如何“凡鄙”不得而知,陳振孫的意見是從陸游那里而來,陸游(1125—1210)《渭南文集》卷二十七《跋中興間氣集》云:
評品多妄,蓋淺丈夫耳,其書乃傳至今。……議論凡鄙,與近世《宋百家詩》中小序可相甲乙。
《渭南文集》,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63冊,第516頁。
周煇《清波雜志》卷八亦云:“雖非捃摭詆訶,其間或未厭眾論?!憋@然,曾氏的意見不同于當時的主流看法。然而,我們從曾氏的朋友孫覿那里知道,其議論有些地方不但不凡鄙,而且還可見其卓識。在《與曾端伯書》中,孫覿舉了不少他仔細閱讀該書后同意曾氏意見的例子。孫氏認為張耒“晚年詩不逮前作”,是因為刻意學白居易的結果;曾氏也認為“平淡”不是刻意模仿或學習能達到的,而是像蘇軾論陶詩所說的“精能之至,反造疏淡”
《蘇軾文集》卷六十九《書唐氏六家書后》,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2206頁。參見周紫芝《竹坡詩話》載:“乃知作詩到平淡處,要似非力所能。東坡嘗有書與其侄云:‘大凡為文,乃使氣象崢嶸,五色絢爛,漸老漸熟,乃造平淡?!薄稓v代詩話》本,第384頁。
。曾氏說:“徐師川晚年務造平淡,終不如少年精巧,蓋平淡不可為,水落石出,自見涯涘,非積學之至不能到也?!彼囊庖娕c蘇軾是相同的。再如,曾《選》中時時揭露惠洪好借蘇、黃以邀名之事,或偽作黃庭堅贈己之詩,或于《冷齋夜話》中捏造其與蘇、黃交往之事,孫覿認為“公著論斥其妄,良有益于后人耳目也”。陳善《捫虱新話》下集卷一“僧惠洪詞”條云:“予嘗疑山谷小詞中,有《和僧惠洪〈西江月〉》一首云(中略)意其非山谷作。后人見載于《冷齋夜話》,遂編入山谷集中。據(jù)《夜話》載,洪與山谷往返語話甚詳,而集中不應不見。此詞亦不類山谷,真贗作也。后讀曾公所編《皇宋百家詩選》,乃云惠洪多誕,《夜話》中數(shù)事皆妄。”此則可為孫氏語之旁證。所以陸游和陳振孫的批評可能有些過火了,曾《選》的詩歌評論并不能籠統(tǒng)地用“凡鄙”概括,之所以會出現(xiàn)對曾慥的批評極可能和他與吳幵之間的關系有關。
作為第一部宋人選宋詩之作,盡管其佚失了
《宋百家詩選》,明《文淵閣書目》卷二著錄:“《皇宋百家詩選》一部,二十九冊。”又葉盛《箓竹堂書目》卷四亦有著錄,但葉氏書目乃偽書,不足為據(jù)。可見明初時仍存在。
,并且在當時多有詬病,然而其價值與意義并不能就此抹殺,據(jù)楊萬里稱他曾取《宋百家詩選》“為兒輩擇其粹者為一編,凡四帙”見楊萬里《誠齋集》卷六十八《答張功父寺丞書》,《四部叢刊初編》本。
,可見此書一度還被用作蒙學教材。其意義可注意者有以下三點:
首先,此書有保存文獻之功。靖康之亂后,汴京淪陷,典籍散亂,此書編于南宋之初,及時地保存了北宋時期的詩學文獻,也是對北宋詩歌發(fā)展的一總結。正如孫覿《與曾端伯書》云:
宋興二百年,宗工巨儒,騷人墨客,專門名家,大篇短章,或膾炙士大夫之口,或淪廢于兵火,幾亡而僅存,搜攬亦略盡矣。
再如陳造《題宋百家詩》云:
至金絲宮羽之雜奏,金翠朱碧之相暉,鏗鎗煥曠,略無間斷。噫,富矣!
《江湖長翁集》,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66冊,第402頁。
亦是對曾《選》收羅作品豐富的稱贊。許多中小詩人或平時并不以詩鳴者保存了詩作及生平資料。孫覿《與曾端伯書》云:
如曹元寵、米元暉,殆是子美詩中黃四娘者耶?然元寵詩殊有可觀,若“都都平丈我”,又待入《紅窗迥》矣!聊發(fā)千里一笑。
趙與峕《賓退錄》卷六對此有不同意見:“《詩選》云取未精當,前輩多議之。仲益(即孫覿)所稱南豐《兵間》、《論交》、《黃金》、《顏楊》諸篇及蘇黃門四字詩,無一在選中者,而反錄‘都都平丈我’之句?!?/p>
曹組在北宋末年的文壇以創(chuàng)作諧謔詞知名,其詩名不彰;而米友仁也以書法聞名,詩歌可能并不當行。曾慥選了他們的詩,保存了他們的詩歌資料,也在詩歌史上為他們留下一席之地。并且由于曾慥出身世家,從小有機會接觸入選的著名詩人,記載了一些第一手的見聞資料,孫覿《與曾端伯書》云:
又見曾存之、晁無咎、廖明略諸公已推重于幼學之初,而一時名勝皆其儔匹,然后知公致力于斯文
“斯文”,《常州先哲遺書》本作“詩文”,《四庫全書》本作“斯文”。于意“斯文”為優(yōu)。
久矣。
《宋百家詩選》小傳中的很多記載多得于親炙,而非道聽途說之言,其文獻價值自不待言,可惜此書已佚,不得見其詳。
其次,該書記載的本事有助于我們正確理解詩歌。如王宗稷《東坡先生年譜》“徽宗建中靖國元年辛巳”條云:
按先生《寄朱行中》詩有“至今不貪寶,凜然照塵寰”之句。先生注云,前一日夢中作此詩寄行中,覺而記之,自不曉。近日曾端伯《百家詩選》至“朱行中事跡”云:“東坡夢中寄朱行中一篇,南遷絕筆也?!?p class="Postil">按此非東坡南遷絕筆,乃北歸絕筆。參見《王直方詩話》“東坡絕筆”條:“東坡將亡前數(shù)日,夢中作一詩寄朱行中云:‘舜不作六器,誰知貴玙璠?哀哉楚狂士,抱璞號空山。相如起睨柱,投璧相與還(一作“頭璧與俱”)。何如鄭子產,凜然照塵寰?!X而記之,自不曉所謂,東坡絕筆也?!惫B虞先生按曰:“曾慥《百家詩選》云:‘東坡《寄朱行中》一篇,北歸時絕筆也?!币姽B虞《宋詩話輯佚》,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78頁。
再如張淏(1216年前后在世)《云谷雜記》卷三“米元暉”條云:
山谷有《贈米元暉詩》云:“我有元暉古印章,印刓不忍與諸郎?;汗P力能扛鼎,教字符暉繼阿章?!比螠Y注其詩引《漢舊儀》曰:“銀印龜紐,其文曰章?!庇衷唬骸霸獣熤^謝元暉?!睖Y之所引非也。虎兒蓋米芾之子友仁小字爾。曾慥《百家詩引》云:“友仁少俊早成,魯直有元暉古印章,因以為字。”是山谷以古印偶有元暉二字故贈之,令字符暉以其父米芾字,故有繼阿章之語,淵既不得其實,闕之可也,乃強為解釋,徒自類其書。
《云谷雜記》,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50冊,第892頁。
博學如任淵,在注黃詩時亦不免出錯,而曾《選》中的小傳卻能得事情之實?!端伟偌以娺x》的小序還具有類似詩歌“紀事體”的特征,無疑對我們理解詩歌創(chuàng)作的背景具有重大的幫助作用,如《山堂肆考》卷一百七十七“筆賜時可”條載:
《宋百家詩》:錢次公以墨四丸,筆五枝,賜楊時可,楊戲曰:“安得硯乎?”次公曰:“不難,須一詩耳?!睏钅俗饕唤^云:“尖頭奴有五兄弟,十八公生四客卿。過我書齋無一事,似應終日待陶弘?!?p class="Postil">《山堂肆考》,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77冊,第546頁。
最后,《宋百家詩選》還對后來的選本的編選產生了影響。理宗時,鄭景龍編《續(xù)宋百家詩選》(或稱《宋百家詩續(xù)選》)
鄭氏還編有另兩部宋詩選本《中興詩選》、《江湖詩續(xù)選》,詳考見第十章《宋代詩歌選本叢考》,又見拙文《鄭景龍所編詩歌選本考》,載《文學遺產》2006年第2期。
一書,是為曾書之繼。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五著錄《續(xù)百家詩選》二十卷云:
三衢鄭景龍伯允集,以續(xù)曾慥前《選》。凡慥所遺及在慥后者皆取之。然其率略尤欺甚。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第452頁。
《宋史·藝文志》亦著錄為二十卷。從陳《錄》可知,鄭景龍,字伯允,三衢(今浙江衢州)人。鄭氏《續(xù)選》亦已亡佚,然目前仍可考知若干入選詩人及入選之詩:
1.孫勴。勴,字志舉,寧都(今屬江西)人,卒年七十。《宋元學案》卷三有傳?!度卧姟穬允司硪弧鹌咚匿浧湓娙住J疯T《百菊集譜》卷三云:“愚齋云:‘菊苗不惟可為菜,亦可以代茶?!境瘜O志舉有《訪王主簿同泛菊茶》詩云‘妍暖春風蕩物華,初回午夢頗思茶。難尋北苑浮香雪,且就東籬擷嫩芽’云云。見鄭景龍《續(xù)宋百家詩選》。”
《百菊集譜》,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45冊,第76—77頁。
2.朱弁。弁(1085—1144),字少章,號觀如居士,婺源(今屬江西)人。建炎元年使金,至紹興十三年,宋金和議成,始歸朝。朱弁羈金十六載,堅貞不屈,高宗詔為“忠義守節(jié)”,有司提議論朱弁之功應晉升數(shù)級,但秦檜專權,僅授奉議郎。紹興十四年四月病逝。著有《曲洧舊聞》、《風月堂詩話》等。史鑄《百菊集譜》補遺“菊花”云:“‘漸覺西風換物華’,朱弁。見《宋百家詩續(xù)選》?!?p class="Postil">同上,第116頁。
此句見《全宋詩》冊五十七卷三○一三,史鑄《菊花》五首下。
3.林憲。憲,字景思,號雪巢,吳興(今浙江湖州)人。與尤袤、楊萬里、范成大為友,以詩名。有《雪巢小集》,已佚。《全宋詩》冊三十七卷二○五四錄其詩三十一首,殘句若干。韋居安《梅礀詩話》卷中:“鄉(xiāng)人雪巢林憲景思,紹、淳間前輩,后居天臺。少從侍郎徐敦立度游,立得句法于魏昌世衍,實后山公嫡派也。梁溪尤公延之序其詩,言:‘景思喜哦,初不鍛煉,而落筆立就,渾然天成,無一語蹈襲。如“柔櫓晚潮上,寒燈深樹中”,“汲水延晚花,推窗數(shù)新竹”,“中夜鵝鶩喧,誰家海船上”,唐人之精于詩者不是過。’楊公廷秀亦云:‘景思之詩似唐人。’尤、楊二公少所許可,其論景思詩,如出一口,非溢美也。近世三衢鄭景龍編《宋百家詩續(xù)選》,謂景思詩高處不止似唐人,且摘出‘群花飛盡楊花飛,楊花飛盡無可飛’,‘天空霜無影’等句,謂其超出詩人準繩之外,亦非虛語?!?p class="Postil">見《歷代詩話續(xù)編》,第554頁。
又戴復古(1176—?)《過三衢尋鄉(xiāng)僧,適遇愛山徐叔高,同訪鄭監(jiān)丞,其家梅園甚佳,選百家詩》云:“暫作三衢客,尋僧出郭遲。適逢徐孺子,同訪鄭當時。詩集百家富,梅花幾樹奇。匆匆又行役,不見爛柯棋。”
戴復古《石屏詩集》卷二,《四部叢刊初編》本。
可見詩中的鄭監(jiān)丞也在編“百家詩選”,可能亦是曾書的續(xù)編。魏了翁《答名山張監(jiān)茶伯西》有論續(xù)曾《選》文字。據(jù)文意,張氏欲繼曾《選》,魏氏乃與其商略選目。此書編成與否未可知。魏氏在文中告誡張氏編選時“若徒取其傳聞者而遂刻之,則萬一得之不真,反啟申辯之端,適以為文字之累耳”魏了翁《鶴山先生大全集》卷三十三,《四部叢刊初編》本。
,此言可能是針對曾《選》而言的。元好問《中州集》(《四部叢刊》本)卷五“馮延登”小傳云:“好賢樂善,有前輩風調。嘗欲作國朝《百家詩》,而不及也?!庇帧吨兄菁沸蛟疲骸吧逃宜酒绞搴鈬L手抄《國朝百家詩略》,云是魏邢州元道道明所集,平叔為附益之者。”可見金源亦有人編本朝《百家詩選》。
又元好問編選《中州集》時就曾參考過王安石的《唐百家詩選》和曾慥的《宋百家詩選》,元氏《自題中州集后》(其二):
陶謝風流到百家,半山老眼凈無花。
北人不拾江西嗂,未要曾郎借齒牙。
元好問《遺山先生文集》卷十三,《四部叢刊初編》本。
“曾郎”即曾慥。他是從反面表明對曾《選》多選江西詩人的不滿,但其實還是受到曾書的影響,除其斷代詩選的性質相似之外,《中州集》作者小傳等體例方面可能也受到了曾氏的啟發(fā)。元人張德輝在《中州集后序》中也將《中州集》與王安石《唐百家詩選》及曾氏《宋百家詩選》相提并論:
作詩為難,知詩為尤難。唐僧皎然謂鐘嶸非詩家流,不應為詩作評,其尤難可知已。半山老人作《唐百家詩選》,迄今家置一本,曾端伯選宋詩,不可謂無功,而學者遂有二三之論。予謂裕之此集,今四出矣。評者將附半山乎?曾端伯乎?季孟之間乎?
張德輝《中州集后序》見汲古閣本《中州集》書前。參見胡傳志《金代文學研究》第三章《中州集研究》,合肥:安徽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上述觀點又見于胡先生致筆者信中,特此致謝。
這里稱曾《選》“不可謂無功”,亦是對其價值的肯定。此外清人顧嗣立編有《元百家詩選》一百一十一卷
清《續(xù)文獻通考》卷一九八著錄。
、明人朱之藩編有《明百家詩選》三十四卷《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九○著錄,并云:“前列小傳,兼品其詩?!边@一體例很可能受曾慥《宋百家詩選》的影響。
、明俞憲亦編有《盛明百家詩》一百卷《明史·藝文志》著錄:“俞憲《盛明百家詩》一百卷?!薄肚ы曁脮俊肪砣恢洠骸坝釕棥妒⒚靼偌以姟芬话倬??!泵骰矢P《皇甫司勛集》卷三十五有《盛明百家詩集》序。
。這都是繼《宋百家詩選》之作?!端伟偌以娺x》的小序對宋代的詩話也產生了一定的影響,據(jù)方回(1227—1307)《詩海遺珠考》云:“曾慥《宋百家詩選》中語或全抄入,其人家標總書。”《桐江集》卷七,《委宛別藏》第105冊,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431頁。
《詩海遺珠》,湯巖起撰,是一部宋詩話總集。其抄入的極可能是《宋百家詩選》中的詩選小序。
以上考得入選曾慥《宋百家詩選》的詩人六十馀人,約為原選的三分之一弱。雖然此書沒有選蘇軾與黃庭堅的詩,但從入選的詩人來看,多與蘇黃關系密切,或與蘇黃交往唱和,或受到蘇黃的獎掖提攜。呂本中《江西詩派圖》中的二十五位江西詩派的詩人至少有十三人入選《詩選》,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云:“予近覽贛州所刊《百家詩選》,其序均父詩,因及宗派之次第?!笨梢娫鴳V編選此書時可能參考過呂本中的《江西詩派圖》,并且曾氏與呂氏亦有交往,呂本中(1084—1145)《東萊詩集》卷十七中就有《病中曾端伯見訪》一詩
《東萊詩詞集》,沈暉點校,合肥:黃山書社,1991年版,第247頁。
,可見兩者之親密。曾慥的詩學觀念極有可能受到呂本中的影響,所以可以說《宋百家詩選》是一部帶有江西詩派色彩的詩選,王若虛(1174—1243)《滹南詩話》卷下云:
“且食莫踟躕,南風吹作竹”,此樂天《食筍詩》也。朱喬年因之曰:“南風吹起籜龍兒,戢戢滿山人未知。急喚蒼頭斫煙雨,明朝吹作碧參差。年年乞與人間巧,不道人間巧更多。”此楊樸《七夕詩》也。劉夷叔因之曰:“只因將巧弄人間,定卻向人間乞取。”此江西之馀派,欲益反損,正堪一笑,而曾端伯以喬年為點化精巧;苑荊產以夷叔為文婉而意尤長。嗚呼!世之末作,方日趨于詭異,而議者又從而簧鼓之。其為弊何所不至哉?
見《歷代詩話續(xù)編》,第524—525頁。
所謂“點化”與黃庭堅本人所謂的“點鐵成金”(《與洪駒父書》)以及陳師道的“以故為新”(《后山詩話》)意思相同,也是江西詩派核心理論之一,如《韻語陽秋》載:
詩家有換骨法,謂用古人意而點化之,使加工也。李白詩云:“白發(fā)三千丈,緣愁似個長?!鼻G公點化之,則云:“繰成白發(fā)三千丈?!眲⒂礤a云:“遙望洞庭湖水(宋本作‘翠水’)面,白銀盤里一青螺?!鄙焦赛c化之,則云:“可惜不當湖水面,銀山堆里看青山?!笨字晒纭栋灼r歌》云:“山虛鐘磬(宋本作‘響’)徹。”山谷點化之,則云:“山空響管弦。”盧仝詩云:“草石是親情?!鄙焦赛c化之,則云:“小山作朋友,香草當姬妾?!睂W詩者不可不知此。
魯直謂陳后山學詩如學道,此豈尋常雕章繪句者之可擬哉??陀袨橛嘌院笊皆?,其要在于點化杜甫語爾。
此二則俱見《韻語陽秋》卷二,《歷代詩話》本,第495頁。
總之,從可考知的入選者來看,曾《選》確實選了較多江西詩派詩人,一方面反映了江西詩派主導南宋詩壇的事實,另一方面也印證了王若虛及元好問對《宋百家詩選》多選江西詩人的不滿。同時從批評術語及詩學譜系上可以看出,曾慥的詩學觀念確實受到了江西詩派的影響。
作為一部選本,《宋百家詩選》是第一部宋人選宋詩之作,雖然他只是模仿王安石《唐百家詩選》,但它的出現(xiàn)標志了宋人對宋詩價值的肯定及宋詩風貌形成的確認,也表現(xiàn)了宋人對宋詩不同于唐詩的自信。關于曾慥《宋百家詩選》的原貌,我們可以得出以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