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長壽青藤 (2)

長江邊的古鎮(zhèn) 作者:王以培


“我叫陳光輝,今年42歲,家住長壽鳳城縣三洞村,是三洞村三隊三組農(nóng)民。我們?nèi)犚还?58人,在177米以下的淹沒土地總共114畝——航拍說是69畝,誤差那么大。他們(移民局)說以航拍為準,我們說以實際面積為準。但我們說了不算,土地補償還是按照69畝。177米以下都是保肋地,一等土,都遭淹沒了,高頭都是退耕還林的灘灘兒土(低能土),里面盡是石子,不能種莊稼。再說照國家規(guī)定,25度以上的坡度為退耕還林土。我們那里的坡上,土層不到10公分厚。好土都淹了,剩下十幾畝,300多農(nóng)民,這點土地,怎么維持生活?我們地處城鄉(xiāng)結合部,原先有一定優(yōu)勢,種的茄子、黃瓜、豇豆、四季豆、辣椒、南瓜、苞谷和梨子,很容易拿到這邊(長壽)來賣。歷來比農(nóng)村收入要高些,生活得還不錯?,F(xiàn)在情況變了,市里、鎮(zhèn)里文件下來,我們接受不了。所有包括土地、房屋和其他一切,一人萬把塊錢。這些錢要管一輩子。今后生活怎么辦?子女讀書怎么辦?”陳光輝如是說。

“我是共產(chǎn)黨員,我說話是負責任的。92年的中央文件上寫的,要讓移民‘搬得出,穩(wěn)得住,能致富’;現(xiàn)在我們的實際情況是哪樣?根本都沒得著落……”他還要說下去。這時,一個騎摩托車的小伙子趕來,不知什么事,將他接走了。

他說話時,人群都圍攏過來,你讓大家趕緊散開。人群中,葉敬芳大姐拿出一本《重慶市長壽區(qū)三峽移民政策文件宣傳資料》,說:“這是我們這里發(fā)的,你拿回去看么?!蹦憧戳艘谎郏阈⌒氖蘸?。

一陣激動之后,茶館又恢復了平靜,而你心緒難平。回想2002年1月,在不遠處的太洪崗也曾遇到過同樣的情形:農(nóng)民祖祖輩輩種了多少畝地,自己說了不算,要“以航拍為準”。而在如此“高科技”面前,農(nóng)民只有忍氣吞聲,忍受種種冤屈。而和他們在一起,你逐漸學會了心平氣和地面對現(xiàn)實;即使現(xiàn)實無法改變,也能從中汲取教訓,學到有益的知識。

他叫舒文武,今年50歲,身材干瘦,打著光胴,呆坐在那里。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你問。

旁邊人笑道:“他是包格崽兒出身。”

“‘包格崽兒’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勞動,游手好閑的人?!迸赃吶苏f。

“哪個說的?”舒文武笑道,“我一直在搞地下工作——補鞋、掃地?!?/p>

“家里怎么樣?”

“我媽84年死的,父親94年死的。原先他們跟我在一個廠,長壽輕紡總廠,是線廠、布廠和鞋廠三個單位合并的集體單位,99年垮了。我82年結婚。91年離了婚。”

“為什么離婚呢?”

“關系不好。娃兒讀書,她一分錢不拿!”

“幾個娃兒?”

“一個妹兒,叫舒玲,86年出生,長得乖唉。比我還高些。去深圳打工了。做什么她回來不說,我也不問。反正我不找她要(錢),她不找我要。還是餓不死?!?/p>

“那你就一個人,住在哪兒?”

“就一個人,在上東街住?!彼中?,“你記這些起啥作用?”

“做個紀念?!蹦阏f,并請他簽名留念。他簽名很費勁,幾乎是畫出來的。

正說著,又有一位兄弟加入。你給他們敬煙,他們都很高興。新朋友名叫黃桷樹,問他為什么叫這個名字,他說:“小時候遭狗咬了,怕遭不住,去拜了一棵黃桷樹,后來好了,就改名叫黃桷樹。我們那邊一共有8棵——‘黃桷樹,八條路?!?/p>

“我們家住在長壽鳳城區(qū)白塔村,那里有一座白塔,是解放前幾個地主出錢修成的,一共七層,108步梯子(石階),每一層都有菩薩?!幕蟾锩臅r候給打了。前些年,我們那里一個叫詹文光的農(nóng)民在白塔側面的堤壩上挖土,掏到一個菩薩。他就把菩薩搬到白塔的底層。每年舊歷6月19日,觀音菩薩的生日,來燒香的人多喲!他(詹文光)在那里掃地,賣香燭紙錢,還掙到一些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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