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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建增曾說,用青少年為獲獎人頒獎,是《感動中國》的一個特色,這代表未來,代表希望,代表文化的傳承。
當初確定下來用孩子頒獎,經(jīng)歷了很長時間的討論。
在中國的傳統(tǒng)觀念里,頒獎要突出的不僅僅是獲獎者,觀眾一般還會根據(jù)場面的大小、出席的領導、頒獎人的分量等各個方面來確定這個獎項的重要。
但《感動中國》不同,它是一種精神意義上的頒獎,不應該用周邊因素來確認人物精神的偉大。另外,《感動中國》聚集了不同領域里的頂尖人物,如果需要人為他們頒獎,這個人是誰呢?這些都是問題。
贊同需要嘉賓頒獎的人強調(diào),既然頒獎在中國已經(jīng)是一種文化,那么就應該順應這種文化,為《感動中國》在人脈和影響上贏得優(yōu)勢。
朱波不贊同,他就是想不明白,如果袁隆平獲得了這個獎呢?他曾經(jīng)是國家科技大獎獲得者,當年是國家領導人親自頒獎的。那么《感動中國》請誰來為他頒獎?誰敢為他頒獎?即便不是袁隆平,我們說徐本禹,一個普通的大學生,他做到的,很多人都做不到,如果我們能找到一個比他更強的人,為什么不把獎項頒給更強的人呢?
爭論還有其他意見,比如由組委會成員頒獎,和奧運會、諾貝爾獎一樣。但這種意見沒能成為主流,很快被忽略。中央電視臺雖然是頒獎方,但誰都知道,感動是所有觀眾心里的一桿秤,不是中央電視臺某個機構或者某層領導能最后確認的,這和奧運會、諾貝爾獎完全不同。
沒有人頒獎,那么獎杯怎么送到獲獎人手里呢?用禮儀小姐的方式當然是不會被采用的,用孩子是最眾望所歸的想法。這個孩子應該是誰呢?他或者她多大呢?
又是新一輪討論。
樊馨蔓主張用小孩子,越小越好,起碼是學齡前的。有人不同意,因為獎杯是有分量的,孩子太小會拿不動這座水晶獎杯。但樊馨蔓堅持,她覺得,獎杯大、沉重,孩子拿起來艱難,這種感覺是對的,能讓觀眾注意到孩子的小、幼稚,能讓觀眾體會到節(jié)目組的用意。
樊馨蔓的堅持是新聞評論部有名的,一般她都會取得勝利。
當然也有例外,《感動中國》2005年度頒獎晚會上,嘗試了一次使用頒獎嘉賓。但所有擔任頒獎嘉賓的人都是曾經(jīng)的《感動中國》獲獎者。從過去三年的獲獎者中,節(jié)目組在人物內(nèi)核上尋找一一對應關系,不遠萬里,把曾經(jīng)的獲獎者邀請到北京,只為舞臺上不到三分鐘的時間。節(jié)目組期望這種頒獎能傳達《感動中國》精神的傳承意味,也獲得了相當?shù)男Ч?/p>
盡管所有的意義指向都是正確的,但導演堅持回到原來的方案上,她認為頒獎瞬間是一個段落的高潮,這時候,舞臺上的因素過多,會影響效果。觀眾剛剛通過短片和訪談已經(jīng)建立了對獲獎者的敬意,但新出現(xiàn)的同樣是《感動中國》獲獎人的頒獎者,打破了這種辛苦營造的認識,獲獎者作為主角的地位被減弱了。
邀請曾經(jīng)的獲獎者擔任嘉賓,只有這一次。
頒獎的孩子雖然只有四五歲,但經(jīng)過《感動中國》的鏡頭放大,當然是萬眾矚目。很多家長都覺得,這個位置對孩子來說,是個好機會。所以每年都有不少朋友或者同事托人把自己的孩子送過來,讓導演過目。每次都是總導演樊馨蔓親自挑選這些孩子,她從來都是拒絕這種請托,堅持到附近的幼兒園中挑選。
面試的時候場面不大,一般都在辦公室里。這時候,十幾個五六歲左右的孩子排著隊等候著,家長們抱著衣服和食物,耐心等待,場面和幼兒園的親子活動一樣。
制片人朱波的兒子朱珈逸曾經(jīng)央求爸爸,他想上《感動中國》頒獎,朱波對自己的兒子非常有信心,他說:“那你就去面試吧。安排面試可以幫忙,別的就看你自己了?!?/p>
2003年,四歲的朱珈逸站在被挑選的孩子中排隊,輪到他面試,樊導看了看,問了問年齡,說:“太小?!?/p>
旁邊有助手小聲提醒她:“這是朱波的兒子?!?/p>
她還是堅持:“真的太小,過兩年再來吧?!?/p>
又過了兩年,朱珈逸又站在面試的隊伍中,面試的還是樊馨蔓。輪到朱珈逸面試,旁邊的助手小聲提醒:“這是朱波的兒子,以前你說太小,現(xiàn)在長大一些了?!?/p>
樊馨蔓笑了笑,還是問了問年齡,然后說:“小朋友,你太大了。回家告訴你爸爸,以后不用來了?!?/p>
很多年之后,朱波提起這件事還是苦笑:“你們看,這就是我,《感動中國》制片人,連兒子的忙都幫不上。那些自己主動想獲這個獎的人,通過大小領導找到我,我都給他們講這個故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