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之上難得遇知音一二。
回國的旅程是漫長的。要穿越那極廣袤的西伯利亞,才能抵達中國北方。幸的是,從莫斯科乘西伯利亞火車回國時梁思成、林徽因夫婦結(jié)識了來自美國欲往中國一探古國文明風致的美國夫婦查理斯和孟德利卡·查爾德夫婦。
后來,美國夫婦曾在1980年的時候?qū)iT為此次與梁林夫婦相識相知的際遇撰文數(shù)千字來紀念。他們說,當日見二人時,他們立在喧囂擁擠粗魯?shù)娜巳豪?,極特別。仿佛周身有光,是那么耀目,讓人一眼便會注意到,并令人難忘。
兩對人一路做伴,互慰寂寥,經(jīng)沈陽、大連、天津抵達北平。緣,甚是妙。緣來之時,隔絕不斷。緣去之日,亦是守留不得。雖然此去經(jīng)年,兩對人終生亦未再見。但這一趟旅程,給美國夫婦留下了終生無法淡滅之印象。
8月,林徽因與梁思成回到家中。
與林徽因已暌違四年的梁啟超再見這妙麗的兒媳時,仍是贊不絕口。他說:“新娘子非常大方,又非常親熱,不解作從前舊家庭虛偽的神容,又沒有新時髦的討厭習氣,和我們家的孩子像同一個模型鑄出來?!笨梢?,梁啟超對林徽因是愛喜至極的。
梁啟超一生磊落,待人待事總求周全。在兒子和兒媳回國之前,他便已經(jīng)考慮到回國之后二人的工作安置問題。于是,便為兒子兒媳的工作奔波了好一陣子。
當時,他為梁思成提供了兩個選擇。一個是去清華大學,一個去東北大學。但關(guān)于增設建筑圖案講座讓梁思成任教一事,清華大學的校長不便擅自做主,需要學校評議會投票,因此,入清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此時,東北大學正創(chuàng)辦了中國第一個建筑系,邀請了同是畢業(yè)于賓夕法尼亞大學的楊廷寶任系主任,但楊廷寶恰巧在此之前已經(jīng)接受了一家公司的聘請,不愿失信反悔,所以,翻想再三,便向東北大學推薦了學弟梁思成。因此,東北大學對梁思成任教一事極熱忱殷切。
在此情形之下,梁啟超權(quán)衡利弊再三,心里便有了數(shù)。但因兒子尚未歸來,機會亦不會長久等待,因此當機立斷便替兒子做了決定,受聘于東北大學,任教建筑系。
回國之后,梁思成在北平稍作停留便馬不停蹄趕赴沈陽籌組東北大學建筑系。林徽因則趕往福州看望母親。母親在父親去世之后便離開了北平,回到福州老家。八九月暑期過后,方才攜母親回到沈陽與梁思成在東北大學建筑系會合。
林徽因在福州時,受到父親當年創(chuàng)辦的私立法政??茖W校同人的熱烈歡迎。當時,她應邀為福州烏石山第一中學做了題為《建筑與文學》的演講。還為倉前山英華中學做了題為《園林建筑藝術(shù)》的演講,并為叔父林天民設計了福州東街文藝劇場。
而此行之后,林徽因再沒有能回到過故鄉(xiāng)。那一座文藝劇場,也成為林徽因留給故鄉(xiāng)的唯一紀念。只而今,連這一座劇場亦不復存在。時光是滄桑決絕極嚴酷的。經(jīng)年之后,人已不是那人,物亦已不是那物,貯存于心的牽念也極可能變得稀薄、脆弱,不堪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