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我跟聯合國的確還是有緣分的。從兩件事情上可以看出來,一件事情就是1964年我從復旦大學英國語言文學系畢業(yè)的時候,我本人并不想到外交部工作。我大學畢業(yè)的時候還不是共青團員,也不關心政治,所以腦子里沒有到外交部工作、到政府部門工作的想法。我就想搞搞學問,做什么呢?首先我想考研究生,研究西方美學,這是我的第一志愿。第二志愿就是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英文對外廣播,我們學英文的,那時候天天聽這個,我挺佩服里頭幾個播音員,聲音很好聽,第二個志愿是考這個。但不管我怎么努力,這兩項目標、愿望都沒有能夠實現,最后還是把我分配到外交部了,后來我知道,這不一定是我考得不好,而是內定了要我到外交部的,我怎么撲騰,也跳不出“如來佛”的手掌。
另一件事情發(fā)生在分配到外交部后。到了外交部并沒有讓我們到部里去工作,我和同時招的二三十名全國各個外語院校的畢業(yè)生被送到了北京外國語學院(現在叫北京外國語大學)去進修,那時候叫翻譯班。加上63屆的和65屆的學生,實際上一共在北京外國語學院翻譯班進修的差不多有八九十人。那么為什么外交部把我們這么一大批人招去以后,不到外交部工作,放在那里呢?后來才知道,當時估計中國快要進聯合國了,把這些人招來儲備,準備一旦進聯合國派用處。為什么當時外交部會有這么個考慮呢?因為聯合國力量對比開始發(fā)生變化了,自從20世紀60年代初開始,一大批亞洲、非洲、拉丁美洲殖民地國家取得了獨立,參加了聯合國,慢慢改變了聯合國里頭的力量對比。同時60年代的時候中法建交,中國和一些西方國家的關系也有所改善。所以,中國參加聯合國,用我們的政策性語言來說,即中國恢復在聯合國的合法席位只是個時間問題。所以我們就被儲備在那里?,F在看來,儲備在那里的近100個學生當中,后來真正進聯合國的只有寥寥幾個人,我就是其中之一。所以要說緣分,首先一個緣分,好像我命中注定要到聯合國去一樣,不管我怎么奮斗都離不開這個。
到了外交部翻譯班學習以后,正好趕上“文化大革命”,后來我們到牛田羊軍墾農場一年半,江西干校一年半。到1971年,我們這批人又陸續(xù)調回外交部。1971年初,上級發(fā)個調令讓我回外交部,到哪里工作呢?到外交學會工作,當時我正好在擔任清查“五一六”專案組的副組長,正在關鍵時候,走不開。怎么辦呢?江西干校的校領導就讓另一位同志先回去,頂替了我到外交學會工作。等我做完 “五一六”的調查,外交學會的工作已經沒有了,上級就安排我在歐美司的國際組負責關于聯合國的工作。所以這兩次偶然的機會似乎注定了我今后要做聯合國的工作。
這十幾年的聯合國工作,我有什么感受,學到了一些什么東西呢?首先,從我到歐美司國際組說起,當時給我分配的第一項工作是計票,估算一下那年關于恢復中國在聯合國合法席位的提案(“兩阿提案”)能得多少票。那是阿爾及利亞、阿爾巴尼亞等國家共同發(fā)起的一個提案。美國提出了一個重要問題提案反制 “兩阿提案”。我的任務是估計一下票數,美國的提案通得過或者通不過,我們的提案通得過或者通不過。我憑什么來估計呢?我就憑各個使館報回來的情況,跟報紙上透露的情況來統(tǒng)計,按照我統(tǒng)計出來的票數,那年我們打敗美國重要問題提案的票數剛剛超過半數,能夠打敗美國的提案取得勝利。我看到這個消息當然很激動,馬上拿去找我們的領導。我的領導說:“小伙子,沉住氣,要留有余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