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不相信世俗——金錢、權勢、聲名,等等,真的可以決定一切,包括他以為很神圣的愛情。可事實是,他不得不低下頭來,用曾經倔強的腳尖,把石子一塊塊地踢到遠處,再落下來。后來,她嫁人了,第二年春天,他才得知。他笑,放聲笑。然后站在黑夜的山岡上,大喊幾聲,一切都歸于沉寂。再后來,他愛過,他們在某些地方擁抱,在隱秘處不知所以,在世俗之中,決然離開。
他說,愛情也是一種戰(zhàn)爭。世界上就倆人,一男一女。所有的故事都是他們的,還有同性之間的友誼和仇恨、爭奪與互助。他離開鄉(xiāng)村后,又一次次地回來,見到迅速衰老的人,還有和自己一樣,在活的路上塵灰滿面的同齡者。他看到的鄉(xiāng)村一如既往,聽到的人事還像他小時候一樣。他每次回家,都喜歡把大姨接來,也喜歡坐在冬日的陽光下,聽老了的人說起過往。
然后,他再一次次離開自己的出生地,還有父母和兄弟。那時候,他做事從來不計后果,也不喜歡規(guī)矩。他對鄉(xiāng)村,乃至許多的約定俗成是絕對的冒犯。很多人說他不像話,不是正經東西,少數的親人來看他,用最基本的人生理念及傳統道德來規(guī)勸。他不聽,他喜歡一錯到底,撞南墻,到黃河。當他真的看到黃河的時候,是在新鄉(xiāng)和鄭州之間,黃河的水干了,一道小溪蛇一樣在寬闊的河道里游蕩。有幾次,他還真的用頭撞了墻,是因為懊悔,還有可望而不可即,還有不明所以的沮喪與絕望。
后來的——愛情,是偶然的,他一眼就可以看出。他覺得自己沒錯,就毫不猶豫地去做。他說,感情是單純的,沒有名利和權勢,也沒有地位與門當戶對。他信奉“雖然一貧如洗,但相互依偎著,在曠野靠撿柴火取暖,也是幸福的”(他這句話,顯然出自某一首出名的詩歌)。他以為,人和人,除了利益就是感情,尤其是在來來去去的塵俗間,誰也無法逃脫。利益是摧毀,而感情也會從中被斬斷和燒毀。只有親情是不滅的,雖然充滿了“生殖”的連帶意味,但人心當中,總需要一點陽光和清風,哪怕是人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