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在奧斯卡斯國王街等了兩小時,突然間,她想起阿斯吉爾房間里的那些布袋、他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和他一直穿的新西裝。她其實沒法把每一件事兜攏起來,它們?nèi)繀R聚成一種奇怪的感覺,令她背脊一陣發(fā)涼。碧玉又等了十五分鐘,卻更促使她把阿斯吉爾談到未來時那些不著邊際的話、他的財務狀況和她的想法連在一起。不,她告訴自己,沒什么理由好慌張的。
她并沒有回卡法維恩,卻開始朝費斯克托蓋特走去。到了托哥曼寧根,她開始加快腳步;到了歐布爾廣場,則跑了起來;在哈孔斯街的轉角,她的鞋子在腳下打滑,她跌倒了,膝蓋撞到一個大鵝卵石;她本能用手撐住身體,一只手又擦傷了。到了克努松寡婦家的時候,她已氣喘吁吁,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敲了五下,克努松太太才大嚷道:“又怎么了!”她打開門,一臉兇狠的模樣,然后,發(fā)出一聲悲痛的哀號。
“他們把他帶走了!”克努松太太嚷嚷著,“他們昨晚逮捕他,還有那可憐的卡爾先生。真的,他走私了一整個酒館都夠用的私酒,要槍斃,就像槍斃一只狗那樣!走私!”她一只手放在額頭上?!霸谠撍赖谋说玫睦瞎ぷ鏖g走私,斯凡松小姐。唉,我真沒想到!想想看,你跟他這樣的人鬼混,這樣好名聲家庭出身的女孩,想想你的名聲!”有那么幾秒鐘,克努松太太的號叫聲變成尖銳的嗚咽。然后,她又開罵了。
“那些雜種!”她對著碧玉蒼白的臉吼著?!八麄儾蛔鹬匮?guī)蹈矩的人的財物,半夜闖進來,到處亂搜?!?/p>
“誰?”碧玉問道。
“德國人。”寡婦抱怨著,又把手放在額頭上,“除了床墊,什么都拿走了。他們甚至把死彼得的舊工作臺劈成了柴火!”
阿斯吉爾爺爺在一口氣喝下一整杯尿的兩個小時后倒地不起,椅子整個往后翻。他滿臉通紅,揪著肚子,身子翻騰扭動著,發(fā)出奇怪的呼嚕呼嚕的聲音。
“阿斯吉爾!”碧玉奶奶尖叫,霍地站了起來,就那樣站著,突然間僵住了。聽到她的尖叫聲,我們沖進客廳。
“怎么回事?”姊姊史蒂娜問。
“他怎么了?”米雅表姊咕噥著。
“他干嗎那樣?”我尖聲問,心中一陣狐疑。
“爺爺肚子痛。”爸爸跟我們說,一邊彎下去看他?!罢f話啊,爸爸。”他拍著他的臉,“爸爸,今天幾號?你記得嗎?”
爺爺又發(fā)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像被拖上陸地、在陽光下喘息的鱈魚一樣扭動著身子。
“爸爸!”爸爸大叫著,“今天是星期天,你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