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杜魯門
正如胡佛那樣的前總統(tǒng)可能會為“菜鳥”總統(tǒng)派上很大用場一樣,一位未來總統(tǒng)的明星作用經(jīng)證明也同樣很有價值。
1945年,杜魯門向胡佛求助后一個月,他認識了西方文明的英雄德懷特·戴維·艾森豪威爾將軍,他受人們愛戴的程度就好比胡佛當年受到的辱罵一樣深。杜魯門從這兩個人中找到了幫他塑造戰(zhàn)后世界的盟友。
1945年4月,當聽到哈里·杜魯門因羅斯福突然去世而成為總統(tǒng)的消息時,艾森豪威爾承認,他和數(shù)千萬國民一樣“在沮喪和傷心中入睡?!?/p>
這種反應絕非針對個人。艾森豪威爾與副總統(tǒng)素未謀面,而他也從來就不是羅斯福的近臣。但是,對他和其他將軍來說,“……這個時期太關鍵了,不應被迫改變我們的國家領袖?!彼却蠖鄶?shù)人都更清楚地知道杜魯門肩上的擔子將會有多重。新的威脅儼然像強敵一樣正在逼近。
幾周后,艾森豪威爾在法國東北部的一小型紅磚校舍內接受了德國投降,正如溫斯頓·丘吉爾所說,這是“人類歷史上最大的勝利喜悅?!?945年6月18日,杜魯門下令全體政府工作人員休假一下午,歡慶勝利,歡迎贏得了戰(zhàn)爭史上最偉大勝利的最高統(tǒng)帥凱旋。
100萬人走上了悶熱而遍插彩旗的華盛頓街道,為了觀看軍隊游行,慶祝戰(zhàn)爭勝利,有些人趴在窗戶上,有些人爬到了樹上。艾森豪威爾乘四引擎飛機抵達華盛頓國家機場,他的夫人早已等候在那里,迎接她那在過去三年中只見過一次面的丈夫。他走下了舷梯,將她抱在懷中并親吻她。鼓樂齊奏,戰(zhàn)機和轟炸機在頭頂飛過,護衛(wèi)游行隊伍一路到首都。據(jù)《紐約時報》描述,當時“狂喜之情”充盈整座城市。喬治·馬歇爾將軍建議艾森豪威爾:“站起來,讓大家都能看到您!”于是,當他的吉普車駛入賓夕法尼亞大道時,艾森豪威爾站了起來。他抬起自己的手臂,高興而又有點尷尬,笑容幾乎比他的臉都要大。
“他真是太帥了!”人群中有聲音叫道。
“他朝我揮手啦?!?/p>
“他太了不起了?!?/p>
艾克抵達國會,并在國會、內閣、大使和最高法院法官聯(lián)席會議上發(fā)言,就好像他在發(fā)表自己的第一次國情咨文一樣,只是臺下的聽眾要比任何一個政黨的總統(tǒng)所見過的聽眾要更虔誠。每一次揮手致意和鞠躬中,他都一次次強調自己只是他指揮的300萬美國士兵之一?!八麄冎档媚銈兊捻灀P,應該在這里享受你們的掌聲,”但是“我也很自豪和榮幸能向他們轉達你們的贊美?!闭麄€房間雀躍歡騰。
《時代》周刊欣喜地說:“美國喜歡它所見到的這樣的一個人,一個和藹的有閱歷的人;一個還記得他只是普通公民的人;一個中西部家庭的兒子,未被戰(zhàn)爭擊垮,未為榮譽所累。”
那個下午,這位高大的時代英雄將第一次見到那位“小雜貨商”。這一天對于新任總統(tǒng)而言并不好過。杜魯門在前一天晚上的日記中寫道:“我得決定對日戰(zhàn)略,那是我迄今最艱難的決定?!彼退膽?zhàn)時內閣開會討論了攻擊日本本土的代價。如果這么做,超過25萬美軍士兵和更多的日本平民將因此喪生。除非命運轉變?!拔覀兗磳⑦M行原子彈爆炸試驗。有人告訴我,30天內,這件事就將發(fā)生?!?/p>
至少另一場戰(zhàn)爭已經(jīng)結束了。而杜魯門幾乎只是個看熱鬧的旁觀者。但他不得不親自感謝艾森豪威爾。在白宮草坪舉行的儀式上,杜魯門授予艾森豪威爾將軍卓越服役勛章和另一枚橡樹葉勛章,稱贊他“謙虛、公正和具有良好的判斷力……以及他作為一名戰(zhàn)士和外交家的卓越能力”。
但是,他私下里的話更有說服力。杜魯門曾因視力問題落選西點軍校,不得不強記視力表才得以加入密蘇里州國民警衛(wèi)隊,33歲時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離開自己的農(nóng)場和家人到法國指揮炮兵,并在戰(zhàn)爭中目睹了一些最激烈的戰(zhàn)斗。他將艾森豪威爾拉到一邊,低聲對這位偉大的將軍說:“要是總統(tǒng)職位和這枚勛章二選一的話,我倒寧可獲得這枚勛章?!?/p>
杜魯門邀請艾森豪威爾參加那天晚上的白宮晚宴。艾森豪威爾的助手哈里·布契爾說:“晚宴就好像密蘇里州的社區(qū)晚餐一樣簡單和隨意。”和艾克同坐一桌的有陸軍部長史汀生、眾議院議長薩姆·雷伯恩、首席法官哈倫·斯通、馬歇爾和杜魯門?!斑@是艾克將軍第一次拜訪新總統(tǒng),雖然他在那天下午短暫見過他,他所看到和聽到的,他都很喜歡?!?/p>
杜魯門的感受也是如此。杜魯門給夫人貝絲的信中說:“他是個不錯的家伙,是個好人。”他稱那次晚宴“很成功”。
“他做了份很偉大的工作,”他繼續(xù)寫道,信中的政治含義已很明顯?!八麄兿胱屗傔x總統(tǒng),這對我沒啥影響。如果可以,我現(xiàn)在就愿意把工作交接給他?!?/p>
就這樣,還有以后的許多次,杜魯門都在想象讓位于一個人們已經(jīng)稱為“我們的下任總統(tǒng)”的人。艾森豪威爾認為這種呼聲甚至都不用回應。用他的話說:“要否認我高興,這一點沒用,因為即使我想,我也做不了。政治上也是如此?!?/p>
如果那種決心未經(jīng)考驗的話,杜魯門和艾森豪威爾之間的故事可能就有另外一種不同的結局。
戰(zhàn)友
胡佛和杜魯門差異明顯,而杜魯門和艾森豪威爾卻有很多共同點。兩人出生在僅相隔150英里的兩個家庭,在孩童時期都險些因病喪命,還都曾目睹各自的父親在生意場上輸?shù)粢磺?。杜魯門和艾森豪威爾的哥哥阿瑟甚至在1905年還是堪薩斯城寄宿處的室友。他們都娶了比自己有更高社會地位的女性為妻,開始時從事了自己沒多少興趣的職業(yè)(杜魯門從事了更多的職業(yè))。他們都很喜歡讀歷史,雖然說杜魯門最喜歡的放松方式是彈鋼琴,而艾森豪威爾則更喜歡作畫。他們倆都屬大器晚成,都得益于富蘭克林·羅斯福而獲得了自己最高的榮耀,但兩人都不屬于羅斯福的內部圈子,而且都瞧不起羅斯福的狡詐。兩人都是愛國者,一直本能地將國家安危置于個人安逸之前;兩人還都是熱心的國際主義者,在面對突然間變得更危險的核時代時,他們對美國的熱愛并沒阻止他們歡迎一個年輕的超級大國的到來。
然而,當他們相見時,他們都已是公眾人物,而且他們之間身份差異巨大。盡管杜魯門在1945年很受歡迎,他卻從未受到人們對艾克那樣的尊敬,而且批評者們很快就認為他是平庸而無關緊要的。自由派專欄作家馬克斯·勒納寫道,杜魯門是歷史的“意外事故”之一,“他最大的弱點是他不能理解他所占據(jù)的職位的本質和重要性”。專欄專家伊·弗·斯通批評說,杜魯門的身邊都是“敲詐者”和“大腹便便的溫厚的會講很多下流笑話的人”。專欄專家約瑟夫·艾爾索普說,杜魯門的白宮,遠非偉大民主的所在,更像“密蘇里獨立市獅子俱樂部”,環(huán)繞著的是“十美分雪茄”的味道。
而另一方面,艾森豪威爾此時已不僅贏得了士兵們的崇拜,還贏得了國王、女王和國家元首們的尊敬,他們所有人爭著搶著給他授予榮譽:法國榮譽勛章、十字勛章、英國功績勛章(之前從未授予過他國人)、希臘皇家救世主勛章、丹麥大象勛章,甚至還有蘇聯(lián)的鑲嵌著鉆石和紅寶石的勝利勛章。
正如艾森豪威爾后來所講的,1945年夏天,當杜魯門和他在波茨坦見面時,杜魯門首次提出要做艾森豪威爾的政治靠山。當時他們坐在奧馬爾·布拉德利的車中,討論著戰(zhàn)爭領導人在和平時期將做些什么。艾克堅定地說,除了回到安靜的家中,他什么都不想。就在那時,杜魯門說:“將軍,不管您想要啥,我都會幫助您。這當然也包括在1948年幫助您競選總統(tǒng)?!?/p>
“我恐怕,我們國家的任何士兵在聽到總統(tǒng)的這樣真誠而令人驚駭?shù)脑挄r,都會感到被突襲了要害一樣?!卑劳柣貞浀馈K麑Υ艘恍Χ^。
他回答杜魯門說:“總統(tǒng)先生,我不知道誰將成為您總統(tǒng)大選上的對手,但肯定不是我?!比绻鹏旈T這位忠實的民主黨人在認真聆聽的話,艾森豪威爾話中提及的“您的對手”這幾個字就應該至少澄清了他自己屬于哪個黨派。在之后的7年中,艾森豪威爾從沒有公開聲稱自己效忠于哪個黨派。
兩人在德國分手,而對彼此的欽佩也都加深了,盡管艾森豪威爾的尊重既是對總統(tǒng)一職的尊重,也是對總統(tǒng)本人的尊重,但并未超出刻意逢迎的范圍。他認為杜魯門是“真誠、熱心而打起交道來又很愉快”的一個人。一回到華盛頓,杜魯門就很驚喜地發(fā)現(xiàn)有份禮物在等著他:一個巨大的地球儀。他在艾森豪威爾總部看到這只地球儀時就說自己很喜歡。地球儀上面刻著字:“德懷特·D·艾森豪威爾將軍贈哈里·S·杜魯門總統(tǒng)。我曾在1942年到1945年的整個戰(zhàn)爭中使用過這只地球儀?!?/p>
多年以后,當世事變遷,而白宮橢圓形辦公室中的艾森豪威爾總統(tǒng)對杜魯門十分厭惡之時,他一再否認曾給予后者任何政治支持。杜魯門說:“我告訴他,美國人對他所做的工作是多么感激,我們也談論了很多戰(zhàn)時英雄步入政壇的這個事實。他說,他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從政。就是這樣。”布拉德利確認了艾克的話,正如杜魯門自己在采訪他的記者面前說的一樣。
這也不會是杜魯門最后一次誘使這位有超凡魅力的將軍從事新的行業(yè)——當然,前提是艾森豪威爾要表明自己是一名忠實的民主黨人。這部分反映了杜魯門的謙遜。在共同應對戰(zhàn)后時代的一些最大的挑戰(zhàn)時,他對這位將軍的尊重也變得更深:歐洲重建、猶太人定居、戰(zhàn)犯審判、蘇聯(lián)野心。當喬治·馬歇爾于1946年卸任陸軍總參謀長時,杜魯門請艾森豪威爾擔任這一職位。艾森豪威爾回憶時說:“我對他講,我還不如退休呢。但是他說,他在那時特別需要我?!?/p>
讓戰(zhàn)爭機器在和平時期起作用絕非易事。那時,婦女們給國會辦公室送去印著“把孩子父親送回國”的童鞋,海外的士兵要求派船接他們歸國。艾森豪威爾欣賞杜魯門的遣送老兵回國的承諾以及他對住房、醫(yī)療和《美國軍人權利法案》的推動;而老兵的服役消耗了20%的聯(lián)邦預算。軍隊重組對兩人來說都是大事:雖然陸軍希望統(tǒng)一,而國會中的海軍和空軍總體上持反對態(tài)度。如果沒有艾森豪威爾的幫助,杜魯門很難讓重組方案通過國會批準。但這項任務要求妥協(xié),會讓人沮喪,要遠比領導戰(zhàn)時部隊讓人不愉快。
1946年末的一天,艾森豪威爾給杜魯門送了一瓶蘇格蘭威士忌,杜魯門寫下這樣的謝意:“我想我會猛喝了它,而不是讓那些在這里晃蕩的‘惡棍’們喝了我的威士忌……或許您和我能想到什么時候我們能分享這瓶酒?!?/p>
兩人一起合作得挺好,雖然他們的來往大部分還很官方。第二年,當哥倫比亞大學管理委員會請艾森豪威爾當他們校長時,他接受了,杜魯門也對他表示了良好祝愿。 1947年7月,杜魯門在和艾森豪威爾將軍進行過一次長談后在日記中寫道:“他在那能做什么工作?”杜魯門回憶,他們討論了另一位將軍的野心:杜魯門的杰出但也很難相處的亞洲最高統(tǒng)帥——道格拉斯·麥克阿瑟。他們認為,麥克阿瑟將在1948年共和黨代表大會時帶著勝利者的姿態(tài)回到美國。
“我對艾克說,如果他那么做的話,他(艾克)就應該宣布成為民主黨的總統(tǒng)候選人,而我將愿意排在他后面,或者成為副總統(tǒng),艾克和我能夠勝選,而我的家人和我自己將很高興離開這巨大的叫做白宮的白色牢籠。”杜魯門寫道。
對話結束時達成了一致意見:艾克不會轉述我的話。杜魯門發(fā)誓,“我也不會引用他的話?!卑劳栐谒约旱娜沼浝锓Q這次談話“讓人震驚……我不知道5年后杜魯門是否愿意(或者想要)記起他那令人吃驚的建議”!
你得知道杜魯門是否能預見到政治野心會讓朋友分道揚鑣。1948年1月1日,艾森豪威爾打電話給杜魯門送去新年祝愿。他在日記里記下了杜魯門對他說的話,“艾克,不管你做什么,或者不管你有何計劃,讓我們確信,任何事都不會影響我們個人間的友情?!?/p>
羅斯福派的反叛
當艾森豪威爾將軍說他不感興趣時,杜魯門是為數(shù)不多的相信這話的人之一。艾森豪威爾說:“所有記者都知道,政途很崎嶇。然而,每個人都認為,任何有機會踏上政途的人,他們都想試一下,任何否認這種野心的人都是騙子。”但不僅僅記者是這樣。1947年的一次民意測驗顯示,大多數(shù)人甚至都不知道艾森豪威爾屬于哪個政黨——而且他似乎對此也不關心。
那年秋天開始到1948年總統(tǒng)大選年,民意測驗顯示,盡管杜魯門將勉強擊敗共和黨總統(tǒng)候選人,不管是紐約州州長托馬斯·杜威還是俄亥俄州參議員羅伯特·塔夫脫,艾森豪威爾都將輕易擊敗他們所有人?!斑x舉艾森豪威爾”的支持派發(fā)表誓言,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們都會將他的名字放到新罕布什爾州和賓夕法尼亞州總統(tǒng)初選中去。
“讓我的名字置于政治旋風中,這正變得讓人尷尬。”1948年1月艾森豪威爾在日記中寫道。但是扭捏作態(tài)只是游戲的一部分,記者們堅持認為將軍喜歡這出戲。在本杰明·富蘭克林的墓前獻花時,艾森豪威爾被一名在西服翻領上佩帶著“選舉艾森豪威爾”字樣紐扣的人攔住了。艾森豪威爾對他說:“把那東西拿下,扔掉吧?!钡牵瑩?jù)一位記者說:“當他說這話時,笑容滿面?!币粋€星期后,他寫了封信給煽動“選舉艾森豪威爾”活動的新罕布什爾州的媒體,正式而斷然地退出了他從未真正想?yún)⑴c的競選。理由包括:不愿意和他的總司令競選,他知道后者將與之激烈競爭;不喜歡黨派政治;相信“將軍從政不利于國家和軍隊”。他肯定政治是份高貴的職業(yè),然后又補充說,“我讓自己完全退出政治舞臺的決定是明確而絕對的?!?/p>
同一天,他也辭去了陸軍首長職務,準備去大學做校長。在他寫給杜魯門的一封信中,他說:“您的鼓勵、理解和最重要的友誼,對我來說彌足珍貴?!?/p>
這或許是艾森豪威爾政治生涯的終結。共和黨人確信他們將最終從越來越不受歡迎的杜魯門手中贏回白宮,政黨領袖不想和一位廣受歡迎的戰(zhàn)爭英雄打交道,更何況他們不了解其觀點,也不能控制其行動。他們對杜威成為他們的總統(tǒng)候選人感到很高興。是民主黨人觸發(fā)了杜魯門和艾森豪威爾之間的政治斗爭——這點違背了他們兩人的心愿。
當民主黨人即將召開1948年民主黨全國大會時,很多人進行了總結,借用一位紐約州代表的話說:“我們親愛的杜魯門總統(tǒng),這個我們都喜愛的人,可能不會獲得連任。”政黨黨魁和大城市市長以及在任參議員都要他退位。自由派向杜魯門開炮了。羅斯福的忠實顧問哈羅德·伊科斯寫信給杜魯門說:“您可以選擇自愿而有尊嚴地退休,或者被覺醒后憤憤不平的國民趕下臺?!鄙缯撟骷腋侵毖圆恢M?!吨ゼ痈缯搲瘓蟆繁J胤肿臃Q他“無能”,而《洛杉磯時報》則稱他是“這個國家很長時間以來在最高職位上見過的最愚蠢的人”。
現(xiàn)在,羅斯福尚存的親信們對杜魯門群起而攻之。歷史學家大衛(wèi)·麥卡洛夫寫道:“記憶中沒有任何總統(tǒng),即便是胡佛在他最黑暗的日子里,都沒受到他自己政黨如此公開的鄙視?!痹诿裰鼽h全國代表大會召開前10天,羅斯福的兒子富蘭克林和詹姆斯,以及羅斯福夫人埃莉諾都支持新近開展的“美國人支持民主黨行動”,要求開展“拋棄杜魯門”運動,并且招募艾森豪威爾領導他們。
就這樣,前總統(tǒng)的家人向前總統(tǒng)親自挑選的繼任者開炮了。他們給每一位民主黨代表都發(fā)了電報,用艾克的名字換掉杜魯門,希望贏得足夠多的代表在首輪投票中狙擊杜魯門,不管艾森豪威爾本人對成為新總統(tǒng)是否感興趣??偨y(tǒng)顧問拉克·克利福德回憶說:“一邊是杜魯門總統(tǒng),他已經(jīng)通過了那段時期中存在的所有的自由派的考驗;另一邊是職業(yè)的自由派組織,他們展示了真我。他們對一位自由派候選人不感興趣;他們對他們認為的能夠贏得大選的人感興趣?!?/p>
于是,艾森豪威爾再一次被迫露面并斷然宣布:“我此刻不會將自己打上任何一個政黨的標簽,也不能接受任何政府事務的提名,或參與黨派的政治競爭。”對于杜魯門而言,他已開始喜歡總統(tǒng)這份工作,他希望“和那些不喜歡民權立場的南方民主黨人公平戰(zhàn)斗;和那些感覺到被杜魯門拋棄的新政擁護者斗爭;和那些擔心因他慘敗而導致自己被丟棄的市長們斗爭”。
杜魯門后來說:“當白宮里的總統(tǒng)決定他想再次被提名為總統(tǒng)候選人時,沒有人能阻擋他?!?/p>
杜魯門一贏得總統(tǒng)大選的勝利,艾森豪威爾就給他以熱烈的祝賀,盡管他選舉期間并未投票選舉他。他寫道:“在我們的政治史中,沒有人曾取得更大的成就,這種成績可以清楚地追溯到個人的那種十足的勇氣和戰(zhàn)斗的心。”艾森豪威爾再次向杜魯門表示了他的忠心,并愿意在任何時候為其效力。
他有理由對杜魯門表示特別感謝:正是因為杜魯門的親自干預,美國國稅局認定艾森豪威爾只是業(yè)余作家,因此對他的戰(zhàn)爭回憶錄《歐洲十字軍》的所得稅按照25%征收,而不是75%,這不僅僅意味著瑪米·艾森豪威爾終于能得到她的第一件貂皮大衣。艾森豪威爾給杜魯門送了一本他簽了名的書,這也是除了他家庭成員外,他送出去的第一本。
再次開戰(zhàn)
沒過多長時間,艾森豪威爾在哥倫比亞大學就耐不住寂寞了。6個月后,他在給國防部長詹姆斯·福里斯特爾的信中說:“您能在任何時間拜訪我談論任何事?!?949年2月,當杜魯門請他擔任軍事顧問時,他欣然答應。
杜魯門招募艾克從事一種新的戰(zhàn)爭:官僚戰(zhàn)爭。他需要某位具有艾森豪威爾那樣身份的人,以及能在利益和自私自利間調停的人,來撫慰那些復仇心重的海軍上將們,增強將軍凝聚力,并勸說他們提供多種服務和勸服他們的國會盟友讓美國的國防建設聽從統(tǒng)一指揮,而他們那時候還在為制服的顏色這等小事爭論不休呢。
艾克回憶說,在和杜魯門開了一次很長時間的會后,“有件煩心事,那就是總統(tǒng)和福里斯特爾將軍很明顯認為我有某種神奇的力量,能讓戰(zhàn)爭重歸和平?!?/p>
杜魯門需要讓他壞脾氣的將軍們安靜,因為他很快就需要他們參加真正的戰(zhàn)斗。1949年9月23日,白宮表示它有證據(jù)表明蘇聯(lián)人爆炸了自己的原子彈。一周后,毛澤東領導的中國革命取得勝利。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阿爾伯特·愛因斯坦警告稱“人類滅絕開始了”。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科學家克勞斯·福克斯承認開展了間諜活動;一位名叫約瑟夫·麥卡錫的威斯康辛州參議員宣布,他有一張列著200名國務院共產(chǎn)主義分子的清單。
然后,真正的考驗來了:1950年6月25日,北朝鮮軍隊越過38線進入韓國,冷戰(zhàn)轉為“熱戰(zhàn)”,打破了杜魯門持久和平的希望。杜魯門女兒瑪格麗特回憶道:“我父親聽到這則消息時,他明確表示,他害怕這將是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的開端?!?/p>
對這次共產(chǎn)主義挑戰(zhàn),如果回應激烈的話,可能會在亞洲引起范圍更廣泛的戰(zhàn)爭;但是如果不采取行動,那就將表明美國無意卷入戰(zhàn)斗。當北朝鮮的蘇制坦克開進漢城(今韓國首都首爾),很多人害怕這次侵略是受蘇聯(lián)克里姆林宮的指揮,以此將美國的力量和注意力從西歐轉移,從而讓西歐更容易被蘇聯(lián)征服(當時西歐12個師對抗蘇聯(lián)駐扎在東歐的175個師)。一位西方官員在被問及俄國人要想征服西方需要什么條件時,他回答:“有鞋就夠了。”
艾森豪威爾緊緊站在杜魯門一邊;他第一時間支持杜魯門召集聯(lián)合國軍防衛(wèi)韓國,并讓美國士兵參戰(zhàn),譴責“粗暴的侵略”,稱杜魯門的回應“不可避免”。第二天,他和馬歇爾與杜魯門在白宮共進了午餐,兩人都認為力度和速度是關鍵。艾森豪威爾回憶:“我們的想法都很好,但我不確定我們是否達成了完全一致意見?!?/p>
接下來的幾個月是杜魯門總統(tǒng)任期間最受折磨的一段時間。截止10月初,由于麥克阿瑟大膽進攻仁川,美韓軍隊重新奪回了38線。但是,用武力毀滅朝鮮軍隊并統(tǒng)一這個國家的決定立即吸引了26萬中國軍隊投入戰(zhàn)斗。杜魯門乘飛機趕了1萬5千英里路到威克島和麥克阿瑟見面;麥克阿瑟將軍只花了兩個小時向他匯報情況,甚至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艾森豪威爾個人對杜魯門的軍事力量的懷疑不斷加深。他總結說:“可憐的哈里,他是個好人,但他現(xiàn)在卻處于起著暴風雨的湖中央,而且他還一點不會游泳。然而,很多即將被淹死的人還指望他搭救呢。如果他的智慧能比得上他的好意就好了?!?/p>
現(xiàn)在,麥克阿瑟讓士兵們“回家過圣誕”的承諾泡湯了。他想對中國實行海軍封鎖,允許轟炸中國東北和大陸城市,實行全面反擊,包括使用核武器。約瑟夫·麥卡錫要求國務卿迪安·艾奇遜和馬歇爾辭職,號召彈劾杜魯門。與此同時,杜魯門和他的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主席奧馬爾·布拉德利都很擔心,后者警告國會,擴大朝鮮戰(zhàn)爭將讓美國“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和錯誤的敵人,卷入錯誤的戰(zhàn)爭?!?/p>
盟軍最高統(tǒng)帥回營
中國投入戰(zhàn)爭后的第二天,杜魯門找到艾森豪威爾,后者正在俄亥俄州的火車上。杜魯門讓他回華盛頓看望他??偨y(tǒng)現(xiàn)在不僅僅需要艾森豪威爾的友誼和建議;他還想要他穿回戰(zhàn)袍,再次到海外領導西方國家,但首先要在國內勸服不情愿的國會和公眾,讓他們接受美國一直抵制的糾纏不清的聯(lián)盟。
西方國家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經(jīng)簽署成立了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為應對蘇聯(lián)威脅實施共同防御:但這只是個想法,而不是一支真正的軍隊,除非韓國國內要求認真考慮集體安全,并讓一支真正的軍隊接受統(tǒng)一指揮。成員國現(xiàn)在承諾共同防御,而杜魯門認為,艾森豪威爾是擔任北約最高盟軍統(tǒng)帥的不二人選。艾森豪威爾也已準備好重回歷史舞臺中心。他對兒子約翰說:“我認為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軍事任務?!碑斠晃慌笥褜λf杜魯門可能只是在利用他時,艾克反駁說:“我愿意將這個任務看成是挽救西方文明的最后機會?!?/p>
杜魯門知道,艾森豪威爾是能讓12個國家擰成一股繩的唯一人選;他能勸服他們重新加強軍事力量,而不是指望躲在美國的核保護傘下;他能解決重新武裝德國的政治難題。杜魯門還知道,他需要艾森豪威爾的明星力量,來讓人們相信,這種對海外的承諾對國家安全至關重要。
在和杜魯門討論過任命一事后,艾奇遜對國務院的同事說:“你知道,那個家伙真的很了不起。我想他是清楚事實的,或許這個決定將讓他成為未來的美國總統(tǒng),一位共和黨總統(tǒng)?!钡?,艾奇遜又說,“他眼都沒眨一下。他說,‘如果那是我們所需要的,我們就要那樣做?!?/p>
只有在這個時候,我們才能盡情享受現(xiàn)總統(tǒng)部署未來總統(tǒng)和前任總統(tǒng)開戰(zhàn)的樂趣。而胡佛,已76歲高齡,經(jīng)過長時間的銷聲匿跡,再次成為共和黨的老政治家后,他有點急躁了。他和杜魯門在重組政府方面的合作并不意味著他們在所有事務上都達成了一致意見——尤其是在美國的外交政策方面。他們在歐洲人道主義救助一事上合作很成功。但是,胡佛總是擔心歐洲想在美國的庇護下輕易復蘇。在1950年12月20日的全國廣播講話中,胡佛針對杜魯門的擴張政策進行了保守的爭辯。他認為,美國不應該在海外派遣軍隊和耗費國力,而應該依靠自身的空軍和海軍力量,在國內創(chuàng)造一個“西方文明的直布羅陀海峽”。美國不應向歐洲派一個兵或為它花一分錢,除非歐洲國家愿意捍衛(wèi)自身。
這樣,考驗來了。杜魯門、艾森豪威爾和國際主義者站在一方,而胡佛、塔夫脫和孤立主義者則站在另一方。
艾森豪威爾一直很尊敬胡佛,兩人在夏天還在波希米亞小叢林的精英俱樂部一起度過了一段時間。在那里,胡佛向艾森豪威爾引薦了一位名叫理查德·尼克松的正在冉冉升起的明星。但是,艾森豪威爾為胡佛的遠見震驚了。盡管他是我“一直非常欽佩的人……我不得不認為他正在老朽”。他也擔心美國承諾捍衛(wèi)那些不能為自己戰(zhàn)斗的國家。他對杜魯門說,首要任務是評估歐洲的想法:1951年1月初,他在國家機場和杜魯門、艾奇遜和馬歇爾握手言別,并和夫人瑪米吻別后,就在杜魯門的命令下踏上了13000英里路的征程,要在18天內訪問12個國家?!稌r代》周刊報道:“他將不得不勸服那個厭倦了戰(zhàn)爭并且很不自信的西歐,讓他們做出犧牲,準備再次戰(zhàn)斗。他不得不這么做,而他自己國家的委員會對他此行的任務還存在分歧。”
迎接他的“讓美國人回家”的海報并非吉兆,這次旅程對他很難。他在令人炫目的暴風雪中抵達挪威首都奧斯陸,而在倫敦,天花病則讓他不得不注射疫苗,這讓他的胳膊又疼又腫了好多天。當艾森豪威爾將軍穿越歐洲大陸時,杜魯門在國內受到圍攻。他再次發(fā)現(xiàn)自己被鄙視為來自密蘇里州的沒上過大學的小人物,被各種他不能應對的力量吞噬。朝鮮是個災難:中國人已經(jīng)打退了麥克阿瑟的軍隊,而統(tǒng)帥仍在要求進行全面進攻。同時,國會中的共和黨人指控杜魯門沒有憲法授予的權力,不能在和平時期將軍隊派到歐洲去。
在他的國情咨文演講中,杜魯門將艾森豪威爾當成了救生圈,稱他為“我們最偉大的軍事統(tǒng)帥之一”。杜魯門堅持認為艾森豪威爾的歐洲使命“對我們的安全很重要。我們都應該支持他,并且給予他我們所有的幫助”。
當艾森豪威爾歸國后,他在西點軍校的薩爾酒店懸崖邊的房間里待了4天,整理自己的思想。他后來承認:“一些演講給我?guī)砹撕芏嗦闊!币驗樗枰プW洲的弱點和要害,以及它想重建的精神意志。他知道他的評估將會有多大的分量。
此外,他還知道,他所計劃的回到華盛頓的一次秘密會議將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在冰雹中飛回了華盛頓,迎接他的是瑟瑟發(fā)抖的將軍委員會成員、內閣成員、大使和杜魯門總統(tǒng)。杜魯門挽著他的手,帶他坐進了自己的專車,還趕走了攝影記者們,警告說“我們不能讓他得肺炎?!彼麄兯较略诎讓m用了午餐,這樣杜魯門就能聽到艾森豪威爾將在第82屆國會以及國家電視臺上要傳達的信息。結論是這樣的:美國不能承擔讓世界其他國家落入共產(chǎn)主義者手中的代價。只要美國愿意,西方的防衛(wèi)既必要,也有可能實現(xiàn)。
在全國演講中,艾森豪威爾說:“我們每個人都必須貢獻自己的力量。當我們懷疑性地檢查我們的鄰居們所做的犧牲時,我們不能延誤時間,含糊其辭地逃避我們自己應盡的責任。”他很迫切、堅定和樂觀地認為,盡管挑戰(zhàn)很大,美國應對挑戰(zhàn)的能力更大。他承諾:“如果我們美國人帶頭,我們將能保護我們自己的歷史,也值得被歷史稱贊?!?/p>
憑借這種表現(xiàn),《生活》雜志宣稱,艾森豪威爾“再一次證明自己是美國政策和宗旨中所有正直、優(yōu)秀和強大事物的最重要的代表”。在此過程中,《時代》周刊說:“他為哈里·杜魯門總統(tǒng)做了他自己完成不了的事。艾克已經(jīng)擊敗了那些災難提醒者和極端謹慎者——胡佛、肯尼迪……塔夫脫。那個周末為止,國會對美國政府主要軍事計劃的反對意見被完全壓制。國會和國民開始支持艾森豪威爾的第二次十字軍戰(zhàn)爭?!?/p>
但是,當你仔細回顧這場大辯論時,你會逐漸發(fā)現(xiàn),一次致命的遭遇很突出——這個遭遇在那時很少為人所知。即使是在他接下了他的北約任務時,艾森豪威爾所面對的政治壓力仍然很強;其實,如果他不擔心共和黨強硬派孤立主義者在他缺席時會再次盛行起來的話,他本可以很高興地一勞永逸地終止投機。
于是,為了一箭雙雕,他安排了一次和俄亥俄州參議員羅伯特·塔夫脫的秘密會議,后者的父親曾是總統(tǒng),自己也是1952年共和黨總統(tǒng)候選人的主要競爭者。艾森豪威爾想從塔夫脫那里要的只是一個保證,保證他讓歐洲集體安全成為兩黨制美國政策的中心。如果塔夫脫同意,艾克將致力于實現(xiàn)這一點,并且同意永久退出1952年競選。他用鉛筆寫下了一份聲明,折起來,放進了自己的口袋:“我應召回來執(zhí)行軍事任務,我想宣布我的名字不會被任何人用來作為總統(tǒng)候選人——如果他們真這么做的話,我將表示拒絕?!?/p>
然后,他乘車到五角大樓私下會見塔夫脫。艾森豪威爾將軍和塔夫脫參議員交談了很長時間。艾森豪威爾總結說:“我想,他可能是懷疑我的動機?!边@也很自然,因為讓艾森豪威爾成為總統(tǒng)候選人的海嘯聲,即便對一個斜視的政治人物而言,也是清晰可見的。
艾森豪威爾回憶:“我費盡了口舌,但塔夫脫參議員拒絕給我承諾?!彼踔敛幌胱龀雠汕捕嗌佘婈牭某兄Z;只是泛泛而談,表示支持歐洲集體安全,認為這是歐洲的最好防御,支持美國在這個聯(lián)盟中的關鍵作用。但即便是這些,對塔夫脫而言也是太過了,他害怕更加激怒蘇聯(lián)人,并將美國拖回到歐洲的古代戰(zhàn)爭中去。塔夫脫離開后,艾森豪威爾叫他的助手走進房間,并當著助手們的面撕毀了他之前寫好的聲明。
“最終我認為,讓我的未來計劃帶上一層神秘的光環(huán),這或許會更有效?!?/p>
影子選戰(zhàn)
大約6個月后,1951年8月的炎熱的一天,當時新聞傳播的速度還很慢,《紐約時報》記者威廉·勞倫斯決定驗證杜魯門在1948年向艾森豪威爾做的承諾。杜魯門曾說過,如果艾森豪威爾競選總統(tǒng),他將支持他。那個承諾在1952年還有效嗎?要知道,在1952年,杜魯門仍然有資格再次競選總統(tǒng)。
“當然有效,”杜魯門說,“我依然很喜歡艾森豪威爾將軍。我認為,他是二戰(zhàn)造就的偉大人物之一。我想我已經(jīng)通過給予他與其能力相匹配的最重要的工作證明了這一點?!?/p>
“天吶!”勞倫斯喘著氣坐回他的椅子里,并在他的記事本里做了記錄?!都~約時報》的頭條寫道:“杜魯門支持艾克競選總統(tǒng)。”后來,全國廣播公司(NBC)的一名記者又問了下面的問題:“那是否意味著,如果艾克想當總統(tǒng),您愿意幫他登上總統(tǒng)之位?”
杜魯門回答,那不是他想表達的意思。他說:“我認為他不是民主黨總統(tǒng)候選人,而且,我不能幫助他成為共和黨候選人,因為我不認為那對他有任何好處?!边@句話有所保留。1951年的那個夏天,在朝鮮戰(zhàn)爭的僵局中,隨著人們對杜魯門的批評越來越激烈,隨著麥卡錫和他的追隨者不斷進行攻擊,杜魯門的支持率降到歷史最低點,只有24%。
埃夫里爾·哈里曼大使路經(jīng)巴黎時,他在北約總部拜訪了艾森豪威爾,暗示杜魯門想在華盛頓見他。艾森豪威爾感覺到這將是次秘密會議,在他看起來是欠考慮的;這次會議肯定會泄密,國會正在討論軍事援助法案,而他不想卷入其中。
他發(fā)電報給喬治·馬歇爾傳達絕密信息給總統(tǒng),建議另挑日期見面。杜魯門親筆回信向他保證:“我從未期望和您召開秘密會議?!彼麆偮牭綀蟮勒f艾森豪威爾“沒有從其他部門獲得適當?shù)闹С趾团浜?,想幫他讓工作變得容易些”。他也不想讓艾森豪威爾“受到國會委員會的干擾。我一個人已經(jīng)夠他們批評的了——而我對此已習以為常了”。
幾個月后兩人才再次見面。那個時候,關于艾森豪威爾競選總統(tǒng)的猜測甚囂塵上。杜魯門在1951年9月末寫信給艾森豪威爾說:“我想和您談很多事情。我肯定您和我彼此互相理解。您正在做一份了不起的工作。”
當艾森豪威爾在下一周從歐洲飛回美國和杜魯門就北約問題交換意見的時候,他說,會談內容將“僅限軍事問題”。但是,每個人的腦子里都只有一個主題。如果艾克同意參選總統(tǒng),杜魯門是否會讓位?如果讓位,誰來接管北約?另外,有誰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民主黨人呢?《科利爾雜志》甚至愿意獎勵艾森豪威爾4萬美元讓他公布自己屬于哪個政黨。塔夫脫剛剛宣布了自己要當總統(tǒng)候選人,并且深受共和黨支持。但是,民意測驗顯示,艾森豪威爾相比杜魯門和塔夫脫的得票率超過2:1。
11月5日,杜魯門和艾森豪威爾在布萊爾賓館共進午餐,當時白宮整修,杜魯門暫時住在那里。杜魯門給艾森豪威爾看了白宮翻修的照片,就好像在展示白宮可以是個非常好的家一樣。杜魯門再一次向他表示全力支持;總統(tǒng)愿意讓他獲得民主黨總統(tǒng)提名,而艾克要做的就是宣布自己是位候選人。
《紐約時報》總編輯阿瑟·克羅克表示,杜魯門的提議標志著民主黨人招募艾森豪威爾將軍的長期努力進入高潮。政黨密使幾周前已經(jīng)飛到巴黎告訴艾森豪威爾,他要做的就是說句話,總統(tǒng)提名就是他的,而且他還會獲得杜魯門的支持。
艾克是怎么回答的呢?他一直以來就是共和黨人,只是投棄權票的共和黨人?!澳悴荒苤皇菫楦傔x總統(tǒng)而加入某個政黨吧。你有什么理由把我想成是民主黨人呢?”他還認為民主黨20年的執(zhí)政已經(jīng)夠長了;必須有人站出來拯救兩黨制。再加上他一直很不認同杜魯門的“公平政策”。艾森豪威爾將軍后來回憶:“總統(tǒng)從來就沒認為我會是共和黨人,他是如此信仰民主黨,以至于他以為任何有點思想的人都會成為民主黨人?!?/p>
艾森豪威爾和杜魯門兩人都否認他們討論了政治。當有人請杜魯門澄清克羅克的報道時,杜魯門說“無可奉告”。盡管在公開場合下進行了否認,在私下里,杜魯門想要艾森豪威爾知道其中不涉及任何惡意。他還沒宣布他是否會再次競選,雖然他早在一年多前就私下決定不再參選。他在那本放在抽屜里的便條上寫道:“權力有種誘惑力,這種誘惑可能滲透進人的血液,就好像人們對賭博和金錢的欲望一樣?!?/p>
12月中旬,他給艾森豪威爾將軍寫了封信?!皩谧骷摇㈦s志和所有喜歡猜測的政治人物都在說1952年將發(fā)生很多事。正如我在1948年以及1951年我們的午餐上跟您說的,請做您認為對這個國家最好的事情?!?/p>
然后,他又說了些特別的話。盡管他們在內政上有分歧,兩人都完全相信美國應該領導西方聯(lián)盟。只要下一任總統(tǒng)有這種觀點,他們每個人都愿意卸甲歸田。對杜魯門而言,“我自己的觀點是要取得均衡。如果我做我想做的事情,我將回到密蘇里的家,或許會參選參議員。”但是,如果艾森豪威爾拒絕競選總統(tǒng),他繼續(xù)說,讓孤立主義者遠離白宮將是杜魯門的使命。如果那意味著要打破他個人不再參選總統(tǒng)的承諾的話,那他也得這么做?!拔蚁M茏屛抑滥胍鍪裁?。我會嚴守秘密,沒有第三者會知道?!?/p>
“我很相信您的判斷和愛國精神?!?/p>
艾森豪威爾回了封信給杜魯門。“我想和我的家人過半退休式的生活,我不認為我有責任謀求成為政治候選人。”但是,直至現(xiàn)在,他還在思考要怎樣回應主動謀求成為候選人和應召成為候選人的問題。5天后,艾森豪威爾最忠誠的支持者參議員亨利·加博·洛吉強迫讓艾森豪威爾參加了新罕布什爾州的初選,而且宣稱艾森豪威爾是共和黨人。盡管對被逼參與初選很惱火,但艾克最終確認,如果共和黨人選他為總統(tǒng)候選人的話,他將接受提名。
既然他的政治傾向已經(jīng)清楚了,記者們急于想讓杜魯門談談對艾森豪威爾的看法。但是他沒有。1月10日新聞發(fā)布會上,他再次宣布,他認為艾森豪威爾是位“偉大人物。我非常相信他,我給予了他本屆政府肩上的最重要的任務之一”。隨著北約事務進展,時機現(xiàn)在掌握在艾森豪威爾手中,雖然杜魯門對希望他做什么樣的決定毫不隱晦?!叭绻胪顺?,讓爛泥、臭雞蛋和爛西紅柿砸自己的話,那是他的事,我不會阻攔他的路。”
然后,兩人談到了問題的關鍵點,因為杜魯門的意圖仍然是個謎。有記者問:“總統(tǒng)先生,您將如何和您這么喜歡的一位對手競選呢?”
“很簡單,以前我就這么干過?!倍鹏旈T回答。
杜魯門再次給艾森豪威爾寫了信,兩人圍繞著彼此共舞,圍繞著全世界最有權力的職位共舞。杜魯門在信中放進了一份記者招待會的全文文字記錄,這樣就不會對所說的話有任何誤解。杜魯門信中對艾克說:“和往常一樣,新聞記者們正試圖讓我們不和。對我而言,那絕不會發(fā)生。”
艾森豪威爾在巴黎回信,不知道為何人們似乎希望“在我們之間制造刺激或憤恨。我想,他們是希望獲得我們針對彼此發(fā)表的那種沖動或許還具有批評性的聲明,那樣就有新聞了。對您決定回避此事,我深表感謝——這也將指導我自己該怎么做”。
杜魯門又回信說:“您能確信的是,不管職業(yè)謊言家和病態(tài)的專欄作家要說什么,你我彼此能互相理解,這點您大可放心?!?/p>
3月,艾森豪威爾輕松贏得新罕布什爾州初選,甚至初選中都不用和任何選民握手;他自己也稱感到“吃驚”且“深受感動”。幾周后,杜魯門終于宣布他已經(jīng)保守了兩年的秘密:他將不參加1952年總統(tǒng)大選,即使根據(jù)憲法,他有資格參選,因為他的首屆總統(tǒng)任期是接替羅斯福的總統(tǒng)任期。這意味著,艾森豪威爾就不會處于挑戰(zhàn)他的總司令的境地,也讓他可以宣布不再擔任盟軍統(tǒng)帥,并在6月回國參加自己的總統(tǒng)選戰(zhàn)。當他認為所有人都會相信他不想步入政壇時,他在寫給杜魯門的信中說:“很明顯,我估計錯誤了?!彼枰宋?,“這樣所有以我為中心的政治活動將不會影響軍事任務?!?/p>
杜魯門還是很尊重和支持艾森豪威爾。在5月的記者招待會上,當被問及艾森豪威爾的身體是否足夠健康來勝任白宮事務時,杜魯門說:“他身體非常好。他和所有人一樣健康。”1952年6月,當艾森豪威爾回國開始自己的總統(tǒng)選戰(zhàn)時,有人問杜魯門是否仍然認為艾克是個好伙計。
杜魯門爽快地說:“是的,我當然這么認為。我非常喜歡艾森豪威爾將軍,他有權持有自己的政治觀點。這對我而言沒什么。這是一個自由的國家。但我仍像過去那么喜歡他?!?/p>然而,當他與身為政客的艾克再次相見時,一切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