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lián)大使館門前,木戶英一帶著幾個喬裝的日本特務守在門口,監(jiān)視著使館里進出的人。不遠處,一輛自行車駛來,后座上放著的大號木桶里,堆起的土豆冒出尖來。騎車的是一個滿臉大胡子的蘇聯(lián)人。大胡子到了大使館門口,停下車子,熟絡地跟守衛(wèi)打了聲招呼,將車子推進院子里,支在門口,解開車座上綁在木桶上的繩子,在旁人的幫忙下,把木桶抬進了樓里。
沒過多久,大胡子抱著木桶從樓里出來,他將木桶綁在自行車后座,推車出來,守門的士兵過來檢查后放行。木戶英一湊上來,朝桶里看了看,里面橫七豎八堆了些瓶裝的洋酒。大胡子哼著歌跨上自行車,拐出路口,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一輛汽車駛來,車上下來的是青木正二,木戶英一迎了過去,跟青木正二匯報說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青木正二有些疑惑,得到的情報準確無誤地說了電臺的交接時間是在下午1點半,電臺也一定會從大使館送出去,他不信在這里的守株待兔會空忙一場。
“從大使館出去的人里,有沒有拿大件東西的?”青木正二問。
木戶英一想了想,也就只有剛才送土豆的那個大胡子,可他的木桶里除了些洋酒,再沒有別的了。憑著直覺,青木正二斷定電臺就在木桶里。他讓幾個特務繼續(xù)留下來監(jiān)視,自己帶著木戶英一去追大胡子。
青木正二的汽車沒開出多遠,就追上了大胡子,木戶英一帶著人沖下車,攔住了神色慌張的大胡子,可一通檢查之后,并沒有發(fā)現(xiàn)要找的東西。木戶英一氣急敗壞,一腳將木桶踢翻,酒瓶滾落出來,散了一地。
青木正二不會想到,大胡子剛才在拐過一個路口的時候,已經將藏在木桶底座里的箱子轉移到了江桂芬坐的一輛黃包車上。
大胡子撿起地上的酒瓶,騎著自行車走了。青木正二還是認定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蹺瞞過了自己,看看交接的時間越來越近,青木正二不敢再浪費時間,他覺得,拿到電臺的人,一定會就近交接盡快脫手。既然是交接電臺,就一定要有地點,這個地點也一定是能留住人的地方。如果接頭,雙方總會有個先來后到,先來的人得找個地方等后來的,流動大的店鋪一定不是他們接頭的最佳地點。想明白了這一層,青木正二隨即下了命令,在大胡子離開大使館方向的方圓半公里內展開搜索,重點是飯店和茶樓。
此時,戴著假發(fā)的江桂芬已經坐在了小崗子市場街道邊的“一壺春”茶樓里,面前放著一個有梅花圖案的茶杯,她不時探頭朝樓外看著。這個秋天里,姚莉的那首《賣相思》唱得滿街都是,坐在茶樓里,江桂芬也能聽到從街上飄來的這首歌:“我這心里一大塊,左推右推推不開,怕生病偏偏又把病兒害,無奈何只好請個醫(yī)生來,醫(yī)生與奴看罷脈,說了一聲不礙……”
歌聲里的街道上,夏家河、韓山東、小貨郎朝茶樓走來。臨走前大姑娘交代,他們要找的接頭人在二樓。另外,茶樓的茶具都是青花瓷,惟有送貨人茶杯上有一枚粉色梅花。他們到了之后,先說點一杯紅茶,再改口要一杯綠茶,那時送貨人就會離開,東西在桌子下面。
在姚莉小姐的裊裊歌聲中,日本人包圍了茶樓。坐在樓上的江桂芬看到了圍過來的日本人,有些驚訝,她沒想到日本人這么快就拿到了情報。更讓她驚訝的是,她望向街道時,夏家河闖入了她的視線,很顯然,他就是今天要接貨的人。身后的樓梯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江桂芬回頭,見兩個持槍的便衣特務已經上了二樓,江桂芬猶豫了一下,她得動手了,她要給夏家河傳遞一個信號,讓他趕緊撤退。江桂芬掏槍朝特務射擊,特務應聲倒下。
突然響起的槍聲,止住了夏家河、韓山東和小貨郎的腳步,看到青木正二指揮著特務沖進茶樓,三個人為里面的蘇聯(lián)同志擔心起來??粗車鷵溥^來的日軍,三個人一時都沒了主意。茶樓里的槍聲越來越緊,他們知道里面的蘇聯(lián)同志應該已是兇多吉少。
江桂芬一連擊斃了四個敵人,趁著特務躲避的時候,她想彎腰取走桌下的電臺,朝后街的窗戶撤退。匆忙中,箱子掉在了地上,她試圖再去提箱子時,一大幫特務擁了上來,江桂芬又連開幾槍,發(fā)現(xiàn)已經沒有子彈了,箱子是來不及拿了,她無奈之下破窗而出。青木正二沖到了窗前,只看到長頭發(fā)的女人朝著巷口狂奔,他舉槍想要瞄準,可那個身影跑得很老練,是完全沒有規(guī)則地在亂跑,前面來了一隊背著書包的日本學生,那個女人居然一頭扎進了學生堆里,在學生們的掩護下,很快拐進了另一條胡同。青木正二沮喪地放下了槍。
夏家河看見一個留著長發(fā)的女人跳出窗外,總算松了一口氣。太險了!好在蘇聯(lián)的同志已經脫險。不過,她是空著手走的,電臺肯定還留在茶樓的二樓。日本人是不會放過電臺的,他們會把電臺帶走,那發(fā)往哈爾濱的情報可就發(fā)不出去了。想到這一點,夏家河不由自主又想到了王大花,這個添亂的女人,太耽誤事了,要是她早把電臺交出來,也就生不出后來的這么些麻煩。
街道很安靜,安靜得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小貨郎有些奇怪,茶樓里的日本人怎么還不出來?夏家河和韓山東相互看了一眼,他們知道,日本人沒有收兵的打算,他們是要等著來接頭的人上鉤,打算甕中捉鱉。
夏家河和韓山東的分析沒錯,青木正二確實把電臺當餌,正在茶樓里等著膽大的魚兒上鉤。他讓一個扮成伙計的特務把電臺抱進了拐角的包廂,又讓人將空箱子重新放回桌下。木戶英一將一個披著長發(fā)瑟瑟發(fā)抖的女人摁坐到桌前。青木正二給女人倒了一杯重新沏上的新茶,面帶微笑地做了個請的手勢,女人哆哆嗦嗦地捧起杯子,喝了一口,燙得一激靈,杯子里的水濺了一些出來。青木正二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去對面的包廂里坐了下來。
韓山東掏出那塊重新修好的手表,夏家河湊上前看了眼,已經1點45分,時間越來越緊了,兩點之前情報發(fā)不出去,共產國際的那位代表和哈爾濱接頭的同志就會大難臨頭。夏家河抬腿朝茶樓走去,韓山東似乎一直都在等待夏家河做出的這個決定,夏家河動了,他也緊緊跟在后面。他雖然是夏家河的上線領導,可今天的主角是夏家河,沒有了他,自己就是把電臺搶出來,也是一堆廢鐵。不過,兩個人就這么大搖大擺地進去,想要拿到電臺,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可是不去搏上一下,韓山東不甘心,他知道,夏家河也應該是這么想的。小貨郎也要跟上去,被韓山東制止了,多去一個人沒用,這不是打群架,再說,就是打群架,他們三個人也不是一群鬼子的對手。讓夏家河去,那是沒辦法,要是自己會拍電報,這個去送死的差事,他韓山東自己就全部承包了。
韓山東和夏家河走進茶樓,門口的特務警覺地看著兩人。兩人看了看一樓,又朝二樓望望,上面顯然更敞亮一些,兩人上了二樓。夏家河看到約好的接頭桌子前坐著的女人,女人看著她,目光里露出幾絲怯意。女人的腿無意間碰了下箱子,箱子晃動了一下。夏家河看出來,電臺已經不在箱子里了。夏家河拉了把韓山東,找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下。包廂里,青木正二透過窗子看到夏家河的背影,一根柱子遮住了韓山東的面孔。
夏家河招呼扮成伙計的特務,讓他泡一壺鐵觀音,上一盤瓜子。特務有些茫然,夏家河看出了端倪,特務回身去了。墻上的掛鐘已經走向了1點50分。夏家河起身朝廁所走去,包廂前的特務警覺地盯著他。趁特務不留神,夏家河從廁所閃出,鉆進了包廂。一個特務走到包廂門前,推開房門朝里看了看。桌子上,放著電臺,原封不動。
夏家河緊貼在門后,屏住了呼吸。包廂的門又被關上了。他看著桌上的電臺,走了過去。從外面的街道上,又傳來姚莉小姐唱的另一首歌《桃花江上》,這首歌還是那么的動聽:“桃花千萬朵呀,開在江邊上,江邊有人家呀,桃花做圍墻,只見遠遠近近高高下下,一片錦繡好像桃花帳……”
夏家河打開電臺,不停地按著發(fā)報鍵。呼叫了幾次,卻沒有回應。外面,韓山東不時瞅向門口的特務,特務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剛要推開房門,突然,街道上傳來一聲槍響,特務本能地朝樓梯口跑去。外面又響起接連的槍聲,青木正二和木戶英一前后腳從包廂里沖了出來,撲向樓梯口,所有的特務也跟著沖下了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