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事實與(大多是惡意的)魔法的靠近,在有關火車出現(xiàn)的許多報道和故事中表現(xiàn)得尤其明顯。菲利普·馬托伊斯·哈恩(Philipp Matth?us Hahn)教士是德國西南部的一位關鍵人物;在他的影響所及之處,人們都認為是他預言了火車:從斯圖加特到路德維希堡的鐵路開通后不久,就有一個來自福伊爾巴赫的人講到,在科恩韋斯特海姆任職的哈恩教士已經預言過人們很快就會不用馬來出行了。在埃德曼豪森,也有人講述了火車的預言。維利·米勒(Willi Müller)在地方編年史中寫道:“上個世紀,有一位頭腦簡單的人曾住在這里,他當時預言,車輛將不用牲口就行走在穆爾河谷的路邊草地上。當火車出現(xiàn)在那里時,人們才又想起了那個預言?!惫鞯某錾胤茽柕碌貐^(qū),也同樣預言了“行車不用馬”的時代;1901年,甕斯特梅廷根的塔爾岡鐵路(Talgangbahn)開通,機械中心車間上的慶典致辭寫道:“先祖哈恩早就預言過的東西,如今已經現(xiàn)成地擺在我們面前——蒸汽火車?!?/p>
在所有這些敘述和報道中,都提到了哈恩的某種“預言”,有時是他的“先知精神”。人們相信他有普通人缺乏的那些神奇能力。相反,我們在哈恩遺作中發(fā)現(xiàn)的關于蒸汽火車問題的筆記聽起來卻平淡無奇:“我在厄廷格教授借給我的一本著作(《發(fā)動機的展演場》)中讀到了波特的火力發(fā)動機,空氣和熱水蒸氣的壓力產生的巨大威力,讓我的腦海里馬上出現(xiàn)了一輛縮小的車用引擎,僅用火和水而不需要其他幫助就能使它以任何速度在山間河谷中運行。但我缺乏資金來完成這項小小的試驗?!蹦欠N被拔高為奇跡并且籠罩著神秘曙光的口耳相傳的傳聞,其基礎在于哈恩清醒的技術思考。他是一位非常機靈而又多才多藝的人,所以不足為奇的是,幾乎沒人能跟得上他的全部思路。因此,恰恰是他的實際的技術思想和試驗構成了他的許多言談和舉止進入傳說世界的真正原因。哈恩假裝會看手相,他鎮(zhèn)上的許多成員以及周圍遠近的許多人,都把他看作會創(chuàng)造奇跡的人,他們也想說服他去治病救人。
哈恩迄今唯一的傳記作者馬克斯·恩格爾曼(Max Engelmann)也調查了他的強大的技術能力,并就此寫道:“蒙昧的心靈很容易把怪物的絲線纏繞在這樣一個人身上:他想在化學實驗室里熬制點金石,他想揭開夜的面紗,他能用屋頂上的一根鐵棒讓閃電變得無害。這樣一個人也一定能消除各種疾病。有一個人認為自己被魔鬼附體,哈恩打掉了他的‘寄生蟲’。數(shù)百個患者向他求醫(yī)問藥……他給了一位瘋瘋癲癲的姑娘瀉藥并且‘用他的手將之與浸濕劑在勺子里攪拌’之后,她就痊愈了。似乎經常發(fā)生的情況是,崇拜他的那些婦女來向他咨詢治療各種不適的辦法。于是,通常必須給她們放血或通便?!?在他這里尋求幫助的病人,并不只是那些“崇拜他的”婦女,人們來找的也不光是一位受過教育的人。因為他受過高等教育、知識淵博,人們對他信任有加。許多人去在他那里,央求他為他們說出彩票的數(shù)字。有時他們跪著求他,有時他也會因為軟弱隨便給他們說個數(shù)字,只要能把他們打發(fā)走。這里尋求的不是理性的科學家,至少也是奇跡制造者、巫師和魔法師;在那個時代,一些發(fā)明家也是教士和牧師,哈恩也一樣。不過,這一點非但沒有妨礙對他的高度評價,反而在許多情況下使這種評價變得更高。尤其是促成了這樣的結果,即人們并非在一切情況下都把技術創(chuàng)新理解為邪惡的魔法。
盡管如此,上述例子中對技術現(xiàn)象的“巫術”誤解總是回響著警告和提醒的弦外之音。在世紀之交甕斯特梅廷根的慶祝標語中,人們似乎無可置疑地把預言中說的那種不用馬拉的車當作了某種被慶祝的東西;另一些敘述中出現(xiàn)了對“離奇之事”的恐懼,甚至在相關的傳聞中,火車正與其他一些技術現(xiàn)象一樣被宣布為世界毀滅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