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曹爾正被革去佐領的職位。官方史書就曹爾正的記載就這么多,若非包衣佐領采取奇特的世襲原則,而曹爾正的擢升對曹寅造成可觀的影響,否則就可略而不論曹爾正。
如前所述,世襲的做法在正規(guī)旗制中頻頻出現(xiàn),起因于皇帝有意以世襲的軍功犒賞武勇,或有心讓信得過的旗人家族掌理佐領。然而,由于包衣很少參戰(zhàn),無法取得相應的酬賞,所以包衣佐領很少或根本無法世襲繼承。下五旗七十七個包衣佐領之中,大約只有百分之十二有常態(tài)的世襲繼承;上三旗三十三個包衣佐領幾乎沒有世襲繼承的現(xiàn)象,沒有同一家族的名字重復出現(xiàn)或間接提及。92
這種狀況并不奇怪,這只是佐證了我們的論斷,包衣完全為他們的親王或皇帝主子所主宰,對于個人生涯并無置喙的余地,而系出正規(guī)旗制的精英,他們會設法讓自家的權勢綿延。所以,對包衣家族而言,擁有官職就格外重要。曹爾正雖被革職,但他主掌包衣第五參領所轄佐領顯然是曹家得以發(fā)跡的關鍵,也反映了曹家的地位正在上升。這個職位在曹爾正之后經(jīng)過兩人接掌,又落到他的侄子曹寅身上。93同時,1695年,包衣第五參領又增設一個佐領,十八世紀初接掌佐領的是曹寅的堂弟曹宜。94
曹家家勢顯然日益興隆:第一代無足輕重,第二代富裕、受人敬重,到第三代曹振彥的次子曹璽,曹家已榮華富貴。曹璽(1630—1684)在長子曹寅于1658年出世時,是在北京內務府當差,而他成功的織造生涯尚未展開;不過,曹璽結了一門親事,對于他日后的飛黃騰達多所幫助。
曹璽的妻子孫氏生于1632年,95二十出頭就給皇子玄燁、即日后的康熙皇帝當保姆。96孫氏因而可能出身滿旗,或許是上三旗包衣之一。根據(jù)1661年的清律(基本上認可了當時的通行慣例),凡上三旗的佐領與內管領必須載明轄內滿十三歲的女子,97并且每年報知總管太監(jiān),再由總管太監(jiān)奏稟皇上遴選。入選者進宮為宮女服侍皇上,有朝一日也有可能被皇上納為妃嬪。98宮女年滿二十五歲即被遣返回家。99當皇子即將出世時,總管太監(jiān)會指示佐領與內管領上奏適合擔任乳母或保姆名冊,以供遴選。100曹寅的母親就是保姆之一。
假使孫氏二十五歲出宮,她應該是在1656年返家;不久之后與曹璽完婚,長子曹寅于1658年10月3日出世。101皇子玄燁小時候,有一段時日與保姆們住在紫禁城外的內城家里。102內城是滿洲旗人居住的區(qū)域,孫氏有可能在二十五歲之后,或者完婚之后,仍繼續(xù)照顧玄燁?;首咏B承大統(tǒng)之后,顯然還記得孫氏舊情,而特別給予關照。1684年,孫氏的丈夫辭世,康熙親自登門吊慰。103 1699年,康熙第三次南巡,也特別召見孫氏。孫氏覲見康熙時,康熙脫口說出:“此吾家老人也?!?04這種措辭類似我們所知他對孫氏的兒子所用的口吻。105這件事也許是虛構,但康熙確實親筆寫下
“萱瑞堂”三個字,當時有不少人記載了這件事情,并認為是空前未有的天恩。106不過皇上對孫氏的情感不可能對曹璽于1663年署理織造有任何影響,因為當時的康熙年僅九歲,左右仍有輔政大臣決斷朝政。若留意曹璽爾后的生涯,以及兒子曹寅未來的一生,值得注意的是,曹家不光只是家勢得之不易的包衣,也是皇上寵信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