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臥虎藏龍》，章子怡很早就見過天地，且是旁人無法企及的海天闊地。在臺灣知名影人徐立功的回憶中，當張藝謀推薦章子怡出演玉嬌龍時，“我們就差點放鞭炮了”。在此之前，代替被保險公司否決的舒淇試鏡的是一個“高頭大馬的香港影星”，“她不會騎馬，為了讓李安用她，一天練五個小時——這就是李安喜歡的演員類型，認真。但兩個月下來，李安、王蕙玲、我和那個女演員都受不了了?！笔聦嵣希瑘猿窒聛淼膮s是練舞出身、看似柔弱的章子怡。李安在后來的自傳《十年一覺電影夢》中對章子怡“能吃得下來”的能力印象深刻：“她一開始惹得每個人都急，但經(jīng)過一兩個月，不管美術(shù)、攝影、武打、演戲，她都能慢慢消化下去，吃得下那個妝、那個光，吃得下大伙加在她身上的那個戲。”

拍攝《一代宗師》，章子怡飽嘗練功之苦，為了詮釋宮二，她花了三年時間去刻苦訓練八卦掌?！八俏乙娺^的練習拳術(shù)最刻苦的人——除了沒日沒夜地練習，她還不停地看我的套路錄像，就這樣持續(xù)了好幾個月?！痹凇兑淮趲煛窋z制組擔任八卦掌老師，同時也是八卦掌傳人的戈春艷如此評價章子怡。

但她一再說：“我最不怕的就是吃苦?！彼谂臄z宮羽田帶女兒觀戰(zhàn)的一幕時想起《臥虎藏龍》時懵懂的自己?！拔依斫馑姆绞?，因為我經(jīng)歷過— —如果你已經(jīng)知道這個世界是什么樣子的，你恐怕就沒有那種懼怕的心靈，就敢于去面對它——因為你見過，你有準備?！?/p>

相比見天地，見自己卻是一件漫長且更有切膚之痛的事。《一代宗師》停拍的期間，章子怡跑去拍了顧長衛(wèi)的《最愛》，遇見“商琴琴這個宿命般的角色”?！拔液孟駚G了魂，總覺得有兩個人真的活在門頭溝那個村子里?！彼貞浀溃八龑矍閳?zhí)著全因她在有尊嚴地生存，沒有被外界的鄙視或是不公正的眼神打倒——這讓我尊重和向往?！蹦且荒?，30歲的她經(jīng)歷“潑墨門”、“詐捐門”、未婚夫的背叛，沒有誰雪中送炭，人生的春天戛然而止，但她在商琴琴的笑與淚中找到了一個更極致的自己。“就像宮二對葉問所說：我在最好的時候碰到你，是我的運氣?！?/p>

事實上，“明星”這一身份能夠賦予人的光環(huán)和時尚頗為類似——它并不能真正創(chuàng)造你的風格，更多時候不過是強化——能創(chuàng)造風格的永遠是真我與本心。

《一代宗師》的結(jié)尾處，宮二畫外音的獨白說：所謂的大時代，不過就是一個選擇，或去或留——但對女明星而言，一朝踏進演藝圈，便是一條很難選擇回頭的“見眾生”之路。我真正喜歡上章子怡，不是始于玉嬌龍，卻是因為多年前，走過紅毯的她從電影節(jié)歸來，對一眾媒體說的真心話：“你們見過影展結(jié)束后的戛納嗎？就像一夜富翁。當你脫下借來的華服首飾，看過紅毯的空無一人，就會知道這一切都是虛無——但我也只有這一條可走的眼前路。”

人生不是電影，有恰逢其時的死亡。

我們不能像玉嬌龍那樣縱身一躍，只因人生還有一輩子那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