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居住于四合院的夏家與田家而言,新時代卻并沒有露出應(yīng)有的曙光。這兩家頭上的天空還是很低,甚至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應(yīng)該說,夏建國和田源的成功逃亡是幸運的,但對他們的父親夏默與田志遠來說,卻是無奈而悲傷的。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這個中型四合院的前院住的是夏默一家,后院住著田志遠一家?!拔幕蟾锩敝?,田志遠和夏默都被打倒,院子成了國務(wù)院機關(guān)事務(wù)管理局車隊的辦公室。一九七五年田志遠被恢復了國務(wù)院政策研究室的工作,前院歸還田、夏兩家,分別住東、西廂房,后院則一直被車隊占著。田志遠嫌吵,想了個主意,讓一直沒有住房的國務(wù)院機關(guān)事務(wù)管理局車隊隊長、老工人任大力一家搬進后院暫住。這就形成了一個特殊的格局,工人、干部、專家共居一院。任大力是老實本分的工人,只住后院的兩間屋子,其他的上鎖閑著。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派出所陳所長和民警小唐來到了這座四合院門口。陳所長將自行車停在門口,讓小唐在大門邊的抱鼓石旁等著,自己推開院門,繞過影壁,站在前院的院子正中,敞開喉嚨先朝東廂房喊,又朝西廂房喊,將兩家的主人田志遠與夏默叫出來。
片刻,東廂房的田志遠、西廂房的夏默及妻子高蘭都出來了,他們對陳所長格外地客氣,又是拿凳子,又是端茶遞水,但心里卻是咚咚打鼓,不知今日進門的是喜鵲還是烏鴉。
陳所長也不坐凳子,也不喝茶水,只是斜靠著院子正中那座已經(jīng)凌亂不堪的太湖石假山,故意對著門口大喊,你們聽著,我是奉命行事。你們家的孩子夏建國和田源因為參加“四五天安門事件”上了清查名單。前幾天,又有人舉報他倆在西單貼反革命大字報,雖然沒有證實,但上面來了通知,要對他們實行監(jiān)控、審查。請二位協(xié)助一下,讓他們跟我去派出所吧。
田志遠看著外面的小唐,大聲喊,陳所長啊,我還正想請所長同志幫我好好管管我們家田源呢。這個渾小子,不在兵團待著,跑回來盡給我惹事,還老不沾家,你看看,都好幾天沒見人影了。
高蘭趕緊接話說,我們家建國也不知跑哪兒去了。陳所長,我們正想請您幫忙找找呢。
陳所長苦笑說,二位,你們盡可以糊弄我小陳,但也得讓我能交差呀。陳所長說到這里,又壓低聲音說,得讓他們趕緊離開北京,再鬧出事來,誰也罩不住。田志遠馬上小聲回應(yīng)說,我們知道所長同志的苦心,放心吧,不給所長同志添麻煩,兩小子昨晚就走了。
陳所長聽到這里,舒了一口氣,故意大聲喊,我算是通知到了,今天不去報到,明兒市局來提人可就不是我的事啦。小唐,我們走。
說完,陳所長邁開大步出門,騎上自行車就和小唐離開了。送走了陳所長,田志遠趕忙關(guān)上院門,連嘆好幾口氣。這兩天他確實是一直在惦掛著兒子,他去廣州干什么呢?任燕帶回來的消息一直使他苦思不安。倒是夏默對自己的兒子很有信心,他堅信這場“文化大革命”已經(jīng)使下一代年輕人經(jīng)歷了一種難得的鍛煉,避走北京幾天不算是什么事,能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