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國民的文物意識大大提高,認識到文物即寶物,只要打地底下挖掘出來的,都是好東西。無論是一枚石針,一片瓦當,破碎的陶罐或殘缺的農(nóng)具,統(tǒng)統(tǒng)都搜集起來,放在博物館的玻璃柜里,供人鑒賞。這里除了全民文化程度的提高,還應該歸功于央視的《國寶》《檔案》等一類節(jié)目和一些博物館的免費開放,普及了人們的文物意識。不過,這類節(jié)目有些最后落腳點還是在寶物上,說得直白一些,就是值不值錢!就如北京臺的《鑒寶》節(jié)目,最后的關鍵,是落在市場價格上,這也是吸引眼球的關鍵。
一
文物是寶物,寶物卻不一定是文物。但是擱在幾十年前,這一觀念是倒置的,寶物可能是文物,文物不一定是寶物,或者肯定不是寶物。特別是那些不能搬到自家院子里據(jù)為己有的文物。如北京的城墻是文物,但是體量太大,不能放置在博物館,當然更無法據(jù)為己有,擱哪兒都礙手礙腳,干脆拆了修二環(huán)路,那些墻磚搭個柴火棚,壘個雞窩什么的還有些用場。再如大型洞窟中的佛像,矗立在那里,風吹日曬,日漸褪色,倒是不礙人們什么事,但它們不是寶物,難免被砸毀的命運。筆者20世紀70年代曾到過龍門石窟,許多佛像的肩膀上都沒有腦袋,那是反“封資修”的年代,估計砸整座佛像是一個體力活兒,光去掉腦袋既不太費勁,也表達了反對封建迷信和“破四舊”的決心。盡管是“封資修”,如果是一尊金身或玉佛,那待遇就不同了,肯定被保護起來,轉移到博物館或地庫里,那不是佛爺?shù)拿孀哟?,而是那金玉的材質(zhì)魅力大。
沒有到敦煌之前,英國的斯坦因和法國的伯希和在我的印象中是騙子加強盜一類的人物,他們盜走了大量的中國文物,以今天的觀念,他們騙走的都是好東西,大膽而狡詐,但是在百多年前,不僅是王圓箓,恐怕絕大多數(shù)人都認為他們是傻子,想想他們拉走的是些什么東西啊,是一堆“廢紙”,殘缺不全的經(jīng)卷、各種寫本,上面抄寫著誰都不認識的奇奇怪怪的文字。萬里迢迢而來,怎么就看中這么些陳年古董了?
按照學者錢存訓的說法,1907年斯坦因在藏經(jīng)洞和敦煌附近拉走了七千來卷寫本和其他文物,多半是佛經(jīng),還有儒家和道家的經(jīng)典、先秦諸子、史籍、韻書、詩賦、小說、變文、契約、各種公私文件,此外,還有一些梵文、粟特文、波斯文、回紇文及藏文寫本,另外還有家常書信,如其中有七封信是粟特商人寫給他們在撒馬爾罕和布哈拉親屬的家信,信中述及通信的困難、商品的價格、銀的兌換率和一些家?,嵤拢ㄒ婂X存訓《書于竹帛?紙卷》)。
斯坦因似乎也沒有沖著財寶而來,盡管先后拉走了上萬件文物,也沒有因此而發(fā)財,在這些文物中紙本居多,能值幾個錢?也只有放在博物館和研究機構才有價值。據(jù)說他終身未娶,一生節(jié)儉,沒有房屋私產(chǎn)。當然斯坦因是有收獲的,不僅寫出了一大摞研究著作如《古代和田》《斯坦因西域考古記》《亞洲腹地考古記》等,還換來了“敦煌學開山鼻祖”等各種學術聲譽和顯赫頭銜,英國喬治五世還授予他印度帝國高級爵士爵位。但另一方面也留下了惡名,按照弗洛伊德學說來理解,他是將力必多全投射在考古學和文物研究上了,所以在攫取西域文物上貪婪無比,后來竟然將不能搬動的壁畫切割下來擄走,實際上是毀壞了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