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日本人眼中的李大釗(2)

中日之間 作者:劉檸


清水跟李大釗用日語交談。李大釗的日語雖然不像魯迅那樣流暢,倒是都明白。跟李夫人說話,清水則用中文。夫人是李大釗10歲時奉父母之命娶的童養(yǎng)媳,年長李大釗6歲,是一個很普通的女性。在清水眼里,李大釗是一個像日本鄉(xiāng)下的村長一樣平凡可親的人?!八o靜地說著話,不是那種雙目炯炯、慷慨激昂的類型。即使談左翼的話題,他也絕不激動。他不會讓對方感到緊張,相反,是一個能讓人松弛的、什么都能聊得來的人。”所以清水不僅自己再三再四造訪,有時還帶朋友一塊兒過去,引薦給李大釗,如政治家鶴見佑輔和一橋大學(xué)教授、經(jīng)濟(jì)學(xué)者福田德三等。

有兩個細(xì)節(jié)令清水安三記憶猶新。一是李大釗甚喜日本的吃食,尤其是和果子(一種日本甜點(diǎn))和日式饅頭,經(jīng)常從東單的日本店里購買。偶爾清水也買些日本食品作為禮物帶去,深得主人歡心。二是李大釗的閱讀量之大令人吃驚。羅素訪問中國時,清水只讀過其《自由之路》、《形而上學(xué)》和《哲學(xué)問題》等三部著作,李大釗卻把其所有的著作都讀過一遍,而彼時很多書根本未譯成日文。李大釗還用英文讀了布爾什維主義的理論?!八倘皇亲x書家,但與其說是學(xué)者,不如說是活動家一類的人物,具有能讓青年獻(xiàn)出生命的人格魅力。”

清水與李大釗相識相知多年,私交莫逆。李大釗愛讀日文書報,常從東單三條附近面向日本人的東亞書局購書,可那里畢竟店小品種少,殊難滿足需要,有時便托清水從東京的書店訂購。清水曾自掏腰包為李大釗從日本訂閱過界利彥主辦的左翼報紙《平民新聞》。共產(chǎn)主義者、前日共委員長佐野學(xué) 從日本流亡到北京時,起初由中江丑吉照應(yīng),但旋即便難以藏身,清水托李大釗幫忙,李大釗遂安排佐野經(jīng)天津逃往蘇聯(lián)。佐野從北京站出發(fā)的那天,李大釗特意派一個青年送行到天津。那青年身材頎長,穿著硬撅撅而又肥肥大大的衣服。多年后,清水聽說當(dāng)年在李大釗的斡旋下,毛澤東曾在北大圖書館工作的事情,不禁突發(fā)奇想,覺得那青年有可能就是毛澤東,不過似乎時間不甚一致。

1924年,清水赴美留學(xué),行前去向李大釗告別。李大釗托他在美國搜集些宣傳共產(chǎn)主義的小冊子,大概由于若是書的話,可以訂購,而這種小冊子是非賣品,在中國很難弄到的緣故吧。剛好京都的西陣教會有兩名牧師先期留美,其中一位叫淺野的,在芝加哥轉(zhuǎn)向?yàn)楣伯a(chǎn)主義者,于是便托這位淺野牧師搜集了一批,然后再由清水設(shè)法寄給李大釗。清水后來回憶說,不承想赴美學(xué)神學(xué)的自己,為了友情,竟“僭越”至此。

兩年后,清水從美國再次回到中國,正值國民革命開始北伐,因作為《讀賣新聞》、《北京周報》的特派員南下,而錯過了與李大釗重逢的機(jī)會。1927年3月初,清水曾致信李大釗,力陳藏身東交民巷蘇聯(lián)大使館之不靠譜,勸其南下,但他很可能未收到此信。

清水回到北京,便接到了李大釗慘死的噩耗,心如刀絞。“是夜,我無論如何無法入眠,往日的會面歷歷在目,不禁失聲號泣。德國學(xué)者阿道夫·哈納克說,只要翻開歷史,便可見文化的街頭必立著鮮血淋漓的殉教者的墓碑……”李大釗犧牲兩周后的5月8日,清水在《北京周報》上發(fā)表了《李大釗之死—其思與人》一文,痛悼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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