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作家真正的恐懼,是被“國家”所魘?。?)

我承認我不曾歷經(jīng)滄桑 作者:蔣方舟


作家有權(quán)力保持自己的遺世獨立,同時,他也必須和所生活的時代有某種同頻的互動。這種互動,不是來自于意識形態(tài)的召喚,不是對苦難者的代言,不是推翻現(xiàn)有政權(quán)的野心,而是傾聽自己良知覺醒的聲音,誠實地把它記錄下來。在北歐,這種聲音也許訴說的是葉落花開霜起雪落的美;在蘇聯(lián),這種聲音訴說的也許是共產(chǎn)主義的冷酷;在非洲,這聲音訴說的也許是種族戰(zhàn)爭帶來的血腥。

記錄本身,即已是反抗。

作家,可以為一片樹葉哀慟,為一抔黃土作傳,可以為一個無名的囚徒請命,可以為一場世界大戰(zhàn)殉身。這其中,并無優(yōu)劣高下之分。

作家沒有改造社會的義務——他們絕大多數(shù)時候也沒有那種能力。但是作家有以誠實反抗社會的義務,有以正直對時代保持悲觀的距離的責任。

對于作家而言,比起改朝換代的革命,他更應該關(guān)心的是那些革命改變不了的,永恒的人類苦難。

2012年12月

附記:

這篇文章是一篇日記,寫于莫言得了諾獎之后,有感于網(wǎng)上很多關(guān)于“文學是否應該獨立于政治”的爭論。

在莫言得了諾獎之后,又在一些場合見過他,圍觀群眾很多,照相的手機幾乎要貼到他的臉上。他往往被各級領(lǐng)導簇擁著,面色疲憊地被要求“給大家講兩句話”?!爸Z獎得主”仿佛成為了一個稀奇的物件,誰都要湊熱鬧見一下,摸一下。

先勿論“文學是否應該獨立于政治”,作家首先就無法獨立于他的環(huán)境。

我去北戴河采訪王蒙,王蒙說,如果北島他們的標語是“我不相信”的話,那么王蒙們就是“相信的一代”。相信組織、相信國家、相信時代、相信一切都是好的,且正在變得更好。

他相信,因為不得不,因為身為作家的榮譽與命運,同國家的榮譽產(chǎn)生了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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