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六年一月中,在《大公報》工作的一位同鄉(xiāng)陪同香港《文匯報》副總編輯金堯如來看我,手中拿著一份刊載周總理《關于知識分子問題的報告》的《大公報》給我看,希望我對這篇報告發(fā)表一些意見。我對國內(nèi)知識分子所處的境地一無所知,能夠說些什么話呢?所以我就顧左右而言他,使訪客悵悵而歸。
三個月后,也就是一九五六年四月下旬,上面那兩位朋友又兩顧茅廬,金堯如一會面就開門見山地說:“我們接到北京長途電話,李濟深先生希望你去北京一談,來去自由,并且保密?!边€要我提出條件。我說:“我去北京,沒有什么前提條件,但此問題太大,容我考慮一天如何?”當即約定第二天下午三時在九龍?zhí)拥酪患铱Х瑞^會晤,作出答復。
當晚,我同妻子商量后,我就下定了去北京一行的決心。我說建國以來,國內(nèi)先后經(jīng)過三反、五反、鎮(zhèn)壓反革命,運動頻繁,海外一些知識界對大陸觸目驚心,不敢跨入深圳河橋頭半步,但我自己去有獨特的懷抱:第一,我對臺灣所提“光復大陸”,認為是扯淡,不值一顧;第二,我對共產(chǎn)黨互無成見;第三,共產(chǎn)黨向來說話算數(shù),此行可能走出一條新的道路來。我毅然北上了。
一九五六年四月底我到北京,方知道此事不是出自李濟深的策動,而是周總理決定的。黃紹竑曾對我說:我到北京的那一天下午,他正參加周總理召集的一個會議,在散會時,總理對他說:程思遠今天到了北京。十分明顯,我之來京是出自總理的決定。
五月六日晚,張治中(張治中(1890—1969),安徽巢縣人,原名本堯,字文白。保定軍官學校畢業(yè)。曾任黃埔軍校學生團團長、學生總隊隊長、軍官團團長。1926年參加北伐,曾任武漢軍分校教育長兼學兵團團長。第二次國內(nèi)革命戰(zhàn)爭時期,歷任國民黨第五軍軍長、第四路軍總指揮、第九集團軍總司令??谷諔?zhàn)爭爆發(fā)后,參加上海八一三抗戰(zhàn)。1937年11月任湖南省政府主席。1940年,任國民黨軍事委員會政治部部長兼三青團書記長。1945年,任國民黨西北行營主任兼新疆省主席。1949年任國民黨政府和平談判代表團首席代表,同年9月,應邀出席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建國后,歷任西北行政委員會副主席、全國人大副委員長、國防委員會副主席、全國政協(xié)常委、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中央副主席。)先生請我吃飯,他對我說,明天下午,政協(xié)禮堂三樓舉行酒會,招待海外歸僑,周總理要見你,也來參加,你最好寫一些材料事前由我交給總理。翌日上午,我就寫了一份題為《從美、日、港三方面來觀察臺灣問題》的報告交給張治中先生。
五月七日下午三時,我到政協(xié)禮堂參加酒會,不久,周總理來了,他對周圍的人打了一個招呼,就徑直走到我同張治中站的地方來。文白先生正想給我介紹,總理已向我伸出手來,他握住我的手,熱情地說:“思遠先生,久違了,我們一九三八年曾在武漢見過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