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來的鳥類——或者不如說來到這里的鳥類——身上帶著季節(jié)的色調(diào),與自然的背景色融為一體——藍(lán)色、灰色、棕色,尾巴、胸前、翅膀上會有少許白色,那是為即將飄落的雪花準(zhǔn)備的。
3月過去了,就像3月的風(fēng)一樣。一天夜晚,我躺著,高空傳來了野鵝的鳴叫,他在匆匆趕路,指引他向前的不是視力,而是信念,飛向遙遠(yuǎn)的目的地。我起來,打開窗戶,凝視那遙遠(yuǎn)的探險者,倍感驚奇,就好像一個半睡的士兵聽到了長官的鳴號,這號聲是從云層那里傳向他的。他期待著怎樣的遙遠(yuǎn)土地?那里的黎明分外妖嬈。
3月到了,我天性的指針指向了鄉(xiāng)村。我上路了,向所有事物問候,萬物從冬眠中蘇醒,胳膊向上伸、腿腳向下展,一杯一杯地啜飲這嬌嫩的陽光。我一定要找到那深綠的雪花蓮,在她從床榻上緩慢地起來之時,偶爾幫她摘掉霜凍的睡帽,老保姆還會堅持她戴著的。
水仙淺綠的葉尖真是唯美之物。那里有太陽為大地準(zhǔn)備的溪水,一層薄冰之下露水形成、滴下,形成、滴下,就好像大大的、圓圓的銀色的眼睛,意外地變得越來越大,最后消失掉,惹人發(fā)笑。
但我最愿意看到的自然是在肯塔基做春日清掃,雨云是她的水桶,風(fēng)是她的掃把。一日之內(nèi)她做了多少清洗、多少打掃!她清理了多少骯臟的角落,最后整個大地都變得清潔,好像嶄新的地板!
一天,她攻擊了成堆的死葉,去年10月它們便躺在那里,她把它們粉碎掉,這樣每一道裂縫都可以享受陽光、享受空氣。她手持長掃把的把手,來到樹林,敲落大樹上的垂冰,就像主婦刷掉蜘蛛網(wǎng)一樣。
一切完畢,她開始為樹林的窗掛上柔軟的、嶄新的簾,給地板鋪上綠色的新地毯,人類的織機(jī)從來沒有織出過這樣的地毯。
之后,她終于向南方發(fā)出請?zhí)?,邀請鳥類回來,在肯塔基度過夏日。請?zhí)?月發(fā)出,在4月、5月接受,6月她的房子便賓客盈門了。
不只是眼睛熱愛3月的自然,其他的感官也在尋找外在的刺激。在經(jīng)年的橡樹根部靠北的地方,我的舌頭尋找著冰雪的遺骸。就好像一個人盡早趕到音樂廳,對音樂家們校音都十分喜愛,我的耳朵獨自坐在自然的巨大音樂廳內(nèi),等待著知更鳥最早的啁啾,這聲音似乎源自天幕的深處。那么春日的氣息,難道不是鼻子的首批歌謠嗎?——鼻子可是感官中潦倒的詩人。
選自《肯塔基大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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