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悄悄地來到湖邊,按事先設(shè)計好的位置分散開來。每個人之間相隔大概十米左右的距離,有藏身樹后的,有背靠橋墩的,有隱身假山的,各自找好掩體之后,扔下早已準(zhǔn)備好的拉砣兒,靜等魚兒吃食。
夏天夜晚,潮濕、悶熱,草地、湖邊,不一會兒,我們就意識到這次行動策劃中的一個重大失誤—沒有準(zhǔn)備驅(qū)蚊藥。成群的蚊子撲臉撞來,圍繞在每個人的身邊,只要是暴露在外的皮膚都是它們攻擊的目標(biāo)。用手轟吧?不行。手中牽著魚線,魚線必須與水中的鉛墜吃上勁兒,既不能拉動鉛墜,又不能放松。拉動鉛墜魚鉤會與魚餌分離,魚線稍松,魚兒吃食時手上就會感覺不到,所以只能一動不動地拉著魚線,感受著線上傳來的每一點兒輕微抖動。抽煙更是不行,這在之前就已想到,煙頭兒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非常醒目,夜里兩三點鐘巡邏的人看見湖邊一排煙頭兒,絕不會認(rèn)為是搞對象的,所以煙是絕對不能抽了。
幸好我們穿的都是長衣長褲,把手退到袖口里,只留兩根手指在外邊拉著魚線,另一只手不停地在臉和脖子四周揮舞。就這樣,還不時地被蚊子偷襲,渾身奇癢難熬,單手由轟改撓,不停地抓著身上的大包。當(dāng)時的狼狽相,真夠十五個人看半個月的。我們在岸上受罪也還罷了,只要能釣上魚來也心甘情愿,可誰知道由于連日的悶熱,導(dǎo)致水中缺氧,魚兒不是浮在水面呼吸,就是扎在水底納涼,沒有心思吃食,拉砣像扔進(jìn)水缸里一樣安靜。任憑我們百般的美食誘惑,從蚯蚓改顆粒,從面食到昆蟲,不斷換餌,魚兒就是不吃一口,急得哥兒幾個抓耳撓腮—當(dāng)然,主要是因為癢癢。
一直堅持到半夜三點左右,天下雨了,哥兒幾個精神為之一振,下雨對我們來說可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兒,它既可以緩解悶熱的天氣,又可以減少蚊子的叮咬。雖然濕漉漉的衣服粘在身上也不是什么舒服事兒,但相比起前邊的時光那真無異于雪中送炭。最關(guān)鍵的一項好處就是,天氣涼爽,氣壓正常,水中含氧量增高,魚才會活躍、游動,進(jìn)食才能恢復(fù)。也只有這樣,辛苦一宿的我們才可能有所收獲。這場雨,讓心灰意懶、疲憊不堪的我們又恢復(fù)了之前的雄心壯志,打起十分的精神重新起鉤、換餌,準(zhǔn)備大干一場,就在這時,值班室的燈亮了。
岸邊所有人的動作似乎都定格了,目光共同注視著對岸房間那扇透出昏暗燈光的小窗戶。瞬間我們又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不約而同地放長魚線,慌張后退,隱身在各自的掩體之后。又過了幾分鐘,值班室的門開了,兩道手電筒的光束由內(nèi)而外射了出來,隨之帶出兩個人,披著衣服,叼著煙,沿湖岸轉(zhuǎn)來,邊走邊用手電筒四下晃著。我屏住呼吸,目光不敢移動,看著他們一步步走進(jìn)我們的活動范圍。
我們一共四個人,離他們最近的是小軍,隱身在魚塘西側(cè)的橋墩后,下橋沿北岸往東有一片小樹林,三哥就躲在樹林的深處,樹林旁沿湖岸設(shè)置了一排排的路椅,路椅之間栽有半人高的黃楊樹,我正是憑借著這排黃楊阻擋著巡夜人的視線。湖岸的東北角,緊靠水邊人工造景,荷花、蘆葦、平臺、假山,是白天游人觀景的好場所,也是夜間藏身的好地方,假山洞中潛伏著四人中最實誠的兄弟老六。巡夜的兩個人走到橋上,漫不經(jīng)心地四下看著,可能在他們看來,這個橋只不過是巡夜查看的必經(jīng)之路而已,是不會有人在這里做文章的。因為站在橋頭一眼望去,整個橋面一覽無遺,沒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