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克小姐和我故意不動聲色地互使了眼色。我正準備說話,她機警地坐直了,嘴里“噓”了一下,示意我別做聲。屋里依稀傳來一陣激烈的低聲爭吵,貝克小姐毫不顧忌地側過身去,想要仔細聽清楚。里面的低語漸漸響亮到差不多聽得清,忽而低沉下去,忽而又升高,然后徹底平息了。
“你剛才提到的蓋茨比先生是我的鄰居……”我說。
“別說話。我想聽聽怎么回事。”
“發(fā)生什么事啦?”不知內(nèi)情的我問道。
“你居然不知道???”貝克小姐感到很意外地說,“我以為大家都知道?!?/p>
“我不知道呀?!?/p>
“好吧,”她吞吞吐吐地說,“湯姆在紐約有個相好?!?/p>
“有個相好?”我茫然地重復她的話。
貝克小姐點點頭。
“她應該識趣點,別在晚餐時間打電話給他。你覺得呢?”
我還沒弄懂她這句話的意思,就聽到裙子的沙沙響和皮靴的踏地聲,湯姆和黛熙回到了餐桌。
“剛才失態(tài)啦!”黛熙強顏歡笑地說。
她坐下來,目光閃爍地看看貝克小姐,又看看我,接著說:“我看了外面的景色,外面真是好浪漫呀。有只小鳥落在草坪上,我覺得肯定是夜鶯,從英國搭乘冠達或者白星郵輪17過來的。它正在唱歌……”她的聲音也像是在唱歌,“真是浪漫呀,湯姆,你說呢?”
“非常浪漫,”他敷衍了一句,然后愁容滿面地對我說,“如果吃完飯?zhí)爝€夠亮,我?guī)闳ヱR房看看。”
屋里電話突然又響了,怪嚇人的,黛熙看著湯姆,堅決地搖搖頭,于是所有話題,包括馬房,都煙消云散了。在餐桌上的最后五分鐘,大家都很尷尬,我記得蠟燭毫無意義地又被點燃了,當時我想要直視每個人,卻又避開大家的眼光。我猜不出黛熙和湯姆心里在想什么,但我敢說哪怕是顯得如此玩世不恭的貝克小姐,也難以完全不去想這第三位客人刺耳而急促的電話鈴聲。也許在置身事外的人看來,這局面倒也挺有意思的——但我自己的本能反應是趕緊打電話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