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位沒有太多主觀意見的初來乍到者,我依然能強烈地感受到中國的舊傷新窘。國外堅定的不平等條約支持者們相信外國人可以很好地治理上海,就像中國國民黨的頑固分子30 年后仍舊高呼臺灣的“中華民國”是中國唯一的合法政府一樣。兩者至少在為他們服務的制度方面都有明確的利益。上海的想法與之后的“中華民國”的想法有一些相同的地方。例如,在臺灣國民黨專政以及軍管政府相當于早期帝國主義的治外法權(quán)——對于有些人來說,廢棄這些既得利益的支柱則意味著從天堂跌入地獄。1932 年在上海的巴里 · 戈德華特艦隊一直準備“用炮艦圍攻”,就像我們之前看到的日本在吳淞的行動一樣。
魏爾特兩次邀請我們一起聚餐,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友善。他并沒有強調(diào)早期海關(guān)記錄正在從各個港口送到上海海關(guān)組建海關(guān)圖書館的事。就我們的關(guān)系來說,幸運的是我不會與他競爭。我的論文主題將按照時間回溯的方式進行,這使得我不會關(guān)心1858 年之后的細節(jié),因此不會侵入魏爾特的研究領(lǐng)域。
在上海我還遇到了我在貝利奧爾學院的朋友鄭肯。他現(xiàn)在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住在像城堡一樣極其奢華的石筑豪宅中。住所有一個游泳池、幾個網(wǎng)球場、一輛戴姆勒牌轎車、兩輛艾索塔- 法西尼牌轎車,還有一些其他牌子的小轎車。他的祖父和叔祖來自澳門附近的一個地方,也就是孫中山出生的地方。他們早先去了海外當勞工,其中一些人客死他鄉(xiāng),而有的則在加利福尼亞、菲律賓或是秘魯發(fā)財后回國了。到鄭肯的父親這一代開始在上海投資。鄭肯的兄長們曾在劍橋大學讀書,如今成了南洋兄弟煙草公司的高管。這家公司成為杜克(Duke)家族經(jīng)營的英美煙草公司的主要競爭對手。作為新近的暴發(fā)實業(yè)家,他們之前進入了房地產(chǎn)行業(yè),如今擁有了兩家電影院。鄭肯不再是那個曾在濕寒的牛津大學里孤獨而靦腆的學生了,而是成為享用著他們的財富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的一員。
我再一次去上海是在1934 年11 月,鄭肯開著他的艾索塔- 法西尼帶我們來到了市政中心,在吳淞以東6 英里處。大上海的市政廳宏偉壯觀,有著中國人“改建的神殿式的行政大樓和會議室”作為吸引新的城市發(fā)展的誘餌。正如我提到的,“其意圖在于,不僅土地的主要所有者市政府,而且預先買進那里的土地的銀行家們,都會借助土地升值而大撈一把”。然而靠土地發(fā)財?shù)南敕ú]有實現(xiàn)。
通過一個在全國經(jīng)濟委員會工作的朋友,我們參觀了南洋兄弟煙草公司的工廠。我們看到了3000 名女工,39 個衛(wèi)生間,現(xiàn)代化機械,每天工作10 小時,而空氣質(zhì)量卻很糟糕,但并無大害。與此對比的是基督教青年會成員帶我們?nèi)サ目壗z廠。在繅絲廠的童工,年齡一般是9 歲到12 歲,每天站著工作14 個小時,中間有半個小時的午餐時間。他們不停地在混雜著水蒸氣的繭盆里抽繭絲,以至于手上的皮膚脫落,這樣辛苦的勞作換來的工錢是每天1 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