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xiàn)在想再對夢中另一成分作一解釋。“一片已脫水的植物標本”夾在那本學術專論的書里,并且看來就像是一本“標本收藏簿”(Hetbarium),這個詞使我聯(lián)想到Gymnasium(德國高等學校)這個詞。于是我想起有一次我們高等學校的校長召集了高年級學生,要大家一起編一本高校的植物標本采集簿,以免只是死讀書而不知實物與書本的結合。校長所指派給我的分量很少,只有幾頁有關十字花科的而已,使我覺得他似乎認為我是一個幫不了什么忙的家伙。其實我對植物學一向就不太喜歡。記得入學考試時,在口試那一關,他曾考我有關標本的名字,而我就是敗在這種十字花科的題目上。要不是靠著筆試拉回一些分數(shù),我可真要考不上呢!十字花科其實就指菊科,而我事實上最喜歡的花—向日葵便是屬于菊科。我太太—她可比我更體貼—到市場買菜時,經常都替我買些這種我最喜歡的花回來。
“那本專論就擺在我面前”,這段又引起我另一聯(lián)想。昨天我的一位在柏林的朋友曾來信說:“我一直憧憬著你想寫的有關‘夢的解析’的書能早日問世,恍惚間就好像你已大功告成,而那本大作就擺在我面前讓我逐頁翻閱著?!编?!其實我自己更是多么希望這本書真的已寫完了,而能呈現(xiàn)在我面前呢!
“那折皺的彩色圖片”,當我仍是一個醫(yī)科學生時,我一股傻勁地只想多讀一些學術專論。雖說當時經濟并不寬裕,但我仍訂閱了一大堆醫(yī)學期刊,而里頭所含的彩色圖片,我深深喜歡。同時我也一直以我這種治學之精確透徹而自傲。當我開始自己寫書,而必須為自己的內容作插圖時,我記得就有一張畫得太糟,曾受到一位善意的同事的揶揄。由這我不知怎地又聯(lián)想到我童年的一段經驗。我父親曾有一次不經心地遞給我與妹妹一本內含彩色圖片的書(一本敘述波斯旅游的書),而看著我們把它一頁頁地撕毀。這由教育的觀點來看,實在大有問題,當時我只有五歲,而妹妹還小我兩歲,但我們兩個小孩子無知地把書一頁頁地撕毀(就像向日葵片片地凋落)的影響,卻歷久彌新地常存于我的腦海里。后來我上了學以后,我開始對收藏書本產生瘋狂的興趣(這點有些類似我因為喜歡閱讀學術專論的嗜好而導致夢里那種有關十字花科與向日葵之類的內容一般)。其瘋狂程度真可用“書呆子”一詞以喻之。從那以后,我經常注意到我之所以如此瘋狂,可能與我童年這段記憶有關,換句話說,我認為是這段兒時的記憶導致了我日后收藏書籍的嗜好,當然,我也因此充分意識到我們早年的熱情往往是自找麻煩的。因為當我十七歲時,我就因此欠了書商一筆幾乎付不起的書資,而當時我父親又不太贊成,只因為多看書是一種好嗜好就容我這般揮霍。但提到這段年輕時的經驗,又使我聯(lián)想到這正是我做夢的當天晚上與柯尼斯坦相談甚歡時,他所提到的我的大缺點—我這個人常常過分地沉醉于自己的嗜好里頭。
由于再討論下去,有些與這夢之解析無甚關系,我們的分析工作到此就告一段落,不再細談。我只擬在此指出我們演釋的過程是如此地由“山窮水盡”而至“柳暗花明”。其實,我與柯尼斯坦所談的在此我只提出了某一部分,經過這些對話的再細細品味,才使我對這夢的意義豁然開朗。所以我思路的進行就如以下所列的:由我私人的喜好而至我妻的喜好、古柯鹼、接受醫(yī)界同僚的治療引起的尷尬、我對學術專論的喜好,以及我對某些問題的忽視,就如植物學—所有這些再接上我當晚與柯尼斯坦的一些對話。就這樣地,我們又再度證明出,夢是如此地為我本身的理想與利益想辦法(就如以前所分析過的伊瑪?shù)拇蜥樢粯樱H绻覀冊倬蛪舻恼擃}繼續(xù)推演下去,并且就這兩個夢之間作一參照,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尚有一個問題須待討論。一個與夢者本身乍看似乎風馬牛不相及的故事,往往一變就產生了確切的意義?,F(xiàn)在這夢顯示了這樣的意義:“我的確曾經發(fā)表過甚多(有關古柯鹼)的有價值的研究報告”,而這句話不外乎一個意思—“我確實值得如此自許”。由于我之所以提出這夢,主要是要討論夢如何由前一天的活動所引起,所以以下不再對這夢作進一步解析。本來我以為夢的顯意只與一種白天的印象有明顯關系,但當我完成了以上的解析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在同一天的另一個經驗,也可以很明顯地看出是這夢的第二個來源。而夢中所出現(xiàn)的第一個印象,其實往往反而無甚關系而成為較次要的遭遇。